老娃子也急忙用手比划。
她听了一会,眼看着小娃子,手指老彝人,用汉语说:“他也犯过你这样的错,想叫人把他带走,从那就没有舌头了,你没看见吗?没看见吗?”回身对老彝人吼了一声,老彝人泪涟涟地冲小娃子张开了嘴,嘴是个黑乎乎的空洞。
她又用彝语说了句话,小娃子感激地磕了三个头,爬起身来走出门去。
她对老娃
子怒吼起来,不断地叫着一个字,那老娃子随着她的叫声,左右开弓自己打自己的脸,直到嘴角流血,两腮肿胀。她才停口,老娃子呜呜哭着,磕个头退出屋门去了。
她回过身来,两眼盯着古旺元,一脸杀气。
古旺元是个心慈面软而又有同情心的人,平日看到以强凌弱,以大压小都禁不住打抱不平,看到苦老乞儿,总要周济,连看到手狠的父母打孩子他都掩面而过,哪里受得住这样残暴的场面。躺在那里早已心痛得泪流满面,气愤得浑身发抖。见这女人回过身来,便也怒目而视。刚才一进门时美貌印象,早已被撕碎扯烂了。
他欠起半个身子说:“你这个母老虎,用不着对娃子发威,是我跟小娃子说话的,你冲我来好了……”
姑娘不等他说完,就冲他大声叫道:“你这个坏种,你这鬼怪,应该打你,应该杀了你!”
古旺元不是英雄,但是受了这些天的折磨,见到奴隶的可悲命运,已不存任何侥幸,没什么可贪恋的了。便豁出性命喊道:“要杀要剐由你,别冲我叫喊!我不是你的娃子!”
他一喊她反惊呆了,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睛盯住他,仿佛看一头从没见过的怪物,露出满脸的困惑。
门口又有了脚步声,她才把眼睛移开。
来了个穿着比较整齐的彝人。见她在此,便默默停在了门口。她什么也不说,径自走出门去,那彝人跟在她后边也走了。
老娃子回来了。用手抚摸被打得通红的脸,吐出了一口血水。眼睛看着古旺元微微地摇摇头,嘴角稍稍向上一提,作了个极丑极苦的微笑样,靠墙坐下来。
这一天再没人来,没人和古旺元说过一句话。天黑后老彝人端来一碗粥和两个烤糊了的土豆。
从此一连数天都这样沉寂刻板地度过,早晨到持枪人包围着的山坡上排便,然后躺在荆笆上养伤。两顿粥,几碗水。中间要小便时去房后山坡,老彝人跟随着,不说话也不抬头,背过脸等他,随后再跟随他回到屋里,仍在那墙根坐下。
老娃子被割去舌头,已经哑了。但通过眼神,手势,他们仍在交流。几天后已经能辨别老娃子在什么场合,用哪种眼神是暗示什么。古旺元发现那肮脏、羸弱、丑陋的形体里藏着个善良灵魂,并感到他的同情与关照。
当初学习社会发展史,老师说“奴隶主把奴隶只看成会说话的工具”,如果他还能活着回去,他想更权威地作点更正:“奴隶确是工具,但并不会说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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