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如果

两天后，路氏私人医院。

高级病房一尘不染，连日大雨洗刷后的阳光和煦怡人，透过玻璃洒向室内，融融一片。

洁白的病床上，男人手指动了一下，眼睫微颤，继而撩开眼皮，漆黑的瞳仁重见天日，迷茫了三秒才恢复清明。

胳膊被人压着，有点麻，他视线一转，瞧见一张枕在上面的精致小脸，眸底淡漠倏地化开，染上点点温柔。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一动就把人惊醒，四目相对，竟是一个赛一个地平静。

景知意揉揉眼睛，语气如常地说：“你醒了。”

路西洲“嗯”了一声，久睡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景知意倒了杯水，拿棉签帮他润嘴唇，又让他含一口在嘴里，叮嘱道：“贺颜说要排气后才可以进食，不能咽下去。”

路西洲顺从颔首，含了片刻吐在她重新递过来的杯子里，这才问：“我睡了多久？”

景知意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五十七个小时又二十一分钟。”

路西洲微惊：“记得这么清楚。”

景知意扯唇笑笑。

她也不想的，但他躺着毫无生机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不知不觉就数着了。

路西洲轻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景知意才靠过去，他就伸手把她拉入怀中，吓得她花容失色：“你的伤——”

路西洲几天没吃饭，又重伤在身，手上力道比平日小得多，她却挣扎不开，甚至动都不敢动。

直至他再三保证没事，她才选了一个不压着他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倚在他怀里。

路西洲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额角，强行打起精神问：“五十几个小时，你都守在这里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因为她的小脸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巴更尖，若不是昼夜磋磨，不会弄成这样。

但他就要问，想听她亲口说一直在他身边。

景知意握住他指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不守着你，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趁机溜进来干坏事怎么办？”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林清禾知道他出事后，短短两天，已经不下五次要来扰他清净了。

还好庄一白铁面无情，任她阴谋阳谋都把人挡在外面。

路西洲嘴角漾出一抹笑，连折断的肋骨都不那么疼了。

他想起在灾难现场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整个人更像是沁在橘子汽水里，微酸的余味后全是甜。

路西洲情不自禁收紧胳膊，耳语似的：“当时哭得那么伤心，在想什么？”

景知意面上一赧：“这种丢人的事就不要提了吧。”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同音字害人不浅！

而且，那人的身材和路西洲如此相似，她那会儿又丧魂失魄的，认错不是人之常情么。

景知意言之凿凿地辩解完，熟练甩锅：“都怪庄一白没提醒我！”

路西洲不关心这个，他的重点在于：“那人身材跟我相似？”

景知意重重点头，力证不是她眼神不行。

路西洲舔舔后槽牙：“你看得挺仔细啊。”

景知意眨眨眼，直起身子：“不是吧，这也可以吃醋？”

路西洲不置可否，绕回最初的问题。

景知意沉吟片刻，如实交代：“那时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你不可能死。”

路西洲喉结滚动：“那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景知意记起以为他殒命的那种撕心裂肺，急忙摇头：“没有这种如果。”

路西洲总是改不了劣根性，即便明知答案会令他们都不好受，他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景知意敛下眼眸，想了好一会儿才认真说：“我不会让你在下面等太久的。”

路西洲浑身一震，一颗心结结实实地被填满。

生死相随，他再没有别的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