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父亲,母亲那边是要棘手几分,而且母亲惯常采取姥爷当年选拨女婿的规格来衡量、对付蔺子衿,因此,他这些时日没少触钉子。
其实,从父亲当年的“压迫”史中,她就可以料想,蔺子衿会受到母亲怎样的对待。
她的母亲郑雪琴出生在一个书商世家,那时她家道殷实、门庭阔绰,尤是改革开放后,郑家又重操家业,一跃也成为当地众所公知的“名门大族”。
而父亲那时除了兼具教书先生的名头外,也就里外是个“穷酸书生”,何况她父亲那时也胸无长远大志、自甘一生平庸,因而当父亲前往郑家提亲时,姥爷对他的厌恼就不难想象了。
据父亲回忆,姥爷当初非但将他以及媒人送来的几只鸡鸭和半袋米面当街扔了出去,也还设法要将母亲转往市区的学校教书,毕竟在那个时期的姥爷看来,父亲与母亲终日在同所学校任教也免不得会出现日久生情的故事,与其藕断丝连、一发不可收拾,倒不如早些断了念想。
可那时的姥爷实在低估了自己闺女的能耐,一哭二闹是小,把那市里学校搅得天翻地覆总归是难以挽回的,以至于姥爷不得不把母亲转回镇上另所中学,这也是她的父母不在同所学校执教的缘故。
母亲被迫前往市里的那些时候,她的父亲几乎害了相思,得知她回来,当即就往校长那借了辆大驾洋车,愣是带着母亲围了淇水畔绕了小半圈,他们那日也还在一棵柳树下起火造了饭,其实,就煮了三儿鸡蛋,两个让母亲吃了,剩下一个被父亲装兜里,没舍得吃,说要留个念想。
而也就在那同棵柳树下,他们牵了手,那个时代的人们都很是保守,即便小年轻也鲜有接吻、拥抱之类的肢体行为,论说牵手已算是大胆之举了,当然,那效果是与现今的一吻定情类似,没甚其他区别的。
也从那一回他们约定着每日放学都由父亲亲自载送母亲回家,尽管事后父亲托人买来的是一辆二手洋车,可母亲那时也并不嫌弃,因为那时也晓得对于父亲而言,即便那车子不是崭新的款式,可也是一笔不小的奢侈了。
当然,那时的他们因为生怕被她姥爷撞见,只在街口的老隍庙就分开了,不过,他们也会隔三差五地在母亲家后的菜园幽会,大晚上两人隔着篱笆说些白日没赶及说的趣事,有时候也会发呆,听蟋蟀鸣叫或者牵着手看星星。
而父亲也会效仿着别人家的浪漫在母亲头上插一朵喇叭花,尽管那个时不敢打着煤油灯,可她循着月光也能瞧见花朵的光鲜,就如母亲那时欢泼的笑,甜美而温情。
而据以往母亲的回忆说,因为那个时候见着父亲可怜,也会不时拿些鸡蛋、腊肉给父亲,至少那时的父亲是生怕旁人说了闲话,也声怕母亲觉着与她一块是图个什么,直到她奶奶病重,父亲没有额外的收入来供给补品,只能硬着脑门接下母亲馈赠,可即便那样,父亲也不白拿母亲的物什,就允诺以后要还,而每每那时,母亲就绞着丝巾,故作生气地嗔他一眼,并斥责,“傻瓜,谁要你还。”
可那时的父亲确实忠厚老实,也不愿平白受人“恩惠”,每每闲暇时候就要么帮母亲家整修篱笆和菜园,要么就偷往母亲家田地除草,以至于她姥爷总也在家中感慨,“见过偷粮食的,还真没见过偷草的!”
不过,水边常走总有湿鞋时候,有一回她姥爷往地窖取酒,大黑的夜听着院后有人声,姥爷那时好奇就小心着猫了过去,只开了菜园门就瞧见正花前月下的他们,姥爷那时心中那是愤怒啊,趁着酒兴,只手就折了根树枝,边叫骂边打将过去。
亏是那时父亲溜得快,否则,真就成了姥爷的棍下亡魂了!
可兴许正是姥爷反应过激而惊扰了邻居,没过些日子,整个淇水十里八村也都盛传着老丈人打女婿的“丑闻”,上门提亲的人倒比以往少了许多,而姥爷也一向好面,就不得已勉强认可了她父亲。
而父亲那时间也还很是争气,非但每日抢着干母亲家中的农活,也还时时往姥爷印刷厂帮着较字排版,父亲原就教习中文,在文字方面自比那较字先生要精通的多,而且父亲也还很有耐心与韧性,凡是经由他手的作品向来没出差错,如此倒就渐渐获得了姥爷的认可与青睐。
论说,母亲与父亲间的故事是有几分忐忑的成分,其中,也不乏曲折,以至于让伊语淇无数次的畅想,莫非是母亲往日受些了“阴影”,方才如此刁难她与子衿?
可事后揣度总也明白,为人父母总归是以万分挑剔的目光来审视的自己的女婿,就似乎只有万分之一的缺陷,也能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