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平还算细心,到了长公主住的院子外面,特意多站了一会儿,让谢秋零把气喘匀了才进去。谢秋零大气也不敢喘,跟在陈晋平身后,轻手轻脚地走着,只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一点,让自己准备好了再面对。可是她又能怎么准备?只会越来越紧张而已。终于还是到了长公主跟前了。
陈晋平朗声道:“晋平见过外祖母。”
秀玉示意谢秋零上前。
谢秋零小心谨慎地行了个跪拜礼,“草民谢秋零,见过长公主。”她低着头,动也不敢动。
兴虹长公主没有吭声,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跪伏在地的小女子。说她小,也是真小,听说马上就15岁了,可却没有家里十四五岁的孙女们高,人也瘦,看她一副很小心的样子,完全没有大家小姐的派头,兴虹长公主心里头就不舒服,连话也不想说了,她不说话,却有人说话了,“外祖母。”却见陈晋平又给她作了个揖。兴虹长公主心里头暗骂,‘不成器的东西,只是让她跪一会儿而已,难道我堂堂永和王朝的长公主,还当不起一个平民兼未来外孙媳妇的跪拜礼吗?’心里不悦,她声音淡淡地,“起来吧。”
谢秋零只觉得这声音充满不悦,却又有如天籁,跪在那儿当真是不好受,总觉得如芒在背,刺得后背生疼,可她发现,站起来也没有好多少,两边都有人,目光不知道看向哪儿才好,反正她是万万不敢看前面的。
兴虹长公主见她不知所措站在那儿的样子,心里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该不会是个傻的吧?她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笑着走到谢秋零身边,“这位就是谢小姐吧?果然是个乖巧标致的人儿,快来坐,公主早就想和你说说话儿了。”一边说一边拉着谢秋零坐在长公主下首,谢秋零一边入座,一边冲长公主又福了个礼。
兴虹公主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个头不高,像个没长开的孩子,长得嘛,最多算得上眉清目秀,说不上多漂亮,倒是双眼特别清澈闪亮,显得人很纯净美好,她怯生生地坐在那里,乖乖巧巧,挺顺眼,倒是也有另一番韵味。长公主微微颔首,这样看来,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样子,或者晋平就是被她这双眼睛、被她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迷住了。可一想到就是这个女子勾走了她最喜爱的外孙的魂儿,她又忍不住想要好好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长公主平和地对陈晋平说道:“晨起时有些晚了,还没去跟你母亲说过话,你替我去给你母亲上柱香,陪陪她,让我和秋零好好说说话。”
陈晋平有心想要推脱,见到长公主不容拒绝的神色,只好用眼神再祈求了她一番,然后退了出去。
谢秋零心中一惊,心中生出一种将要赶赴刑场的感觉来,只觉得全身都冷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做错什么,得罪了这位长公主,拖累整个谢家。
兴虹长公主淡淡地问道:“今年多大了?可有读过书?家里有些什么人?”问题与那日沈少夫人陈玉颜问的一般无二,可谢秋零却觉得喉咙干涩,心中如擂鼓,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似乎发抖的声音:“回长公主,今年15了,稍许认得几个字,家中父母俱在,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长公主又问道:“没有叔伯长辈吗?”
谢秋零依旧半低着头,“父亲说他小时候逃难,家里人都不在了,是外祖父救了他。”
“外祖家可有什么人?”
“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去世了,有一个姨母,姨父在离元县当书吏。”
兴虹长公主嘴角漏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书吏?”
谢秋零低着头,不敢答话,这什么官身也不是,可若不说,又怕这位长公主误会自己隐瞒这些是别有心思的,反正都是能查到的事儿,不如都说清楚吧,反正谢家祖祖辈辈就都是平民百姓,这么一想,她倒不那么害怕了,‘不知者无罪’她暗暗告诉自己,又想到陈晋平的那枚贴身玉佩,胆子又大了些,忍不住偷偷瞄了上方一眼。
却不想被兴虹长公主看见了,她不由得心头想笑,竟然不似刚才那么战战兢兢了?从哪里来的底气?她问道:“可会持家掌中馈?”
谢秋零一愣,就谢家这小门小户,哪有什么可掌的?她垂首:“不会。”
见她吃瘪,长公主心里有点小高兴,脸上喜色都有一丝外露,她似乎不太乐意见到谢秋零有底气的样子,可看到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恼怒。李嬷嬷在一边看着这情形,略一思索,忍不住无奈地苦笑摇头,递了个眼色,把屋里的侍女都遣了出去,另一边方嬷嬷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