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夕白缓缓搁下笔,抬起头来。回想起来,我上一次见到他这张脸,还是在靖天,他问我能不能不走。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今天再见,只觉得他的脸上少了一份轻狂,多了一份威严,少了一份开怀,多了一份凝重。相貌未变,变得是心情。
他从书桌后绕出来,面上罩满寒霜,眼睛紧盯着柳衣衣,慢慢踱到她身边。柳衣衣跪在地上,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室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我忽然非常担心柳衣衣,生怕赵夕白一掌把她给拍死。
果然,赵夕白慢慢抬起一只手,我一见,“哎呀”惊叫一声,一个箭步窜到柳衣衣身前,举手挡住赵夕白的大掌,凭着往日跟他没大没小胡言乱语惯了,顺口说道:“别介!柳衣衣她好歹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经不住你打的!”
赵夕白身子一僵,飞快的瞥了我一眼,瞳孔一缩,又把视线放到了我那只粽子胳膊上。我扭头向白老爷求助,那厮却转过脸盯着屋角的盆栽,好似那上面开了真奇异花,摆明不想帮忙。我只好又转头对赵夕白谄笑着说:“赵大侠您大人有大量,柳姑娘她是做错了事,不过也不一定非得揍人才行吧?”
他闻言面皮一抽——啊,我突然想起华安好像经常抽嘴角,我还以为他面部神经紊乱咧!半晌之后,他凛冽的脸庞转为铁青,咬牙说道:“谁要打她,我是要废了她的武功,你有意见么?”呼,听他这口气,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这厮能开始跟我斗嘴,说明他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不会真咬人啦!
身后柳衣衣好像吓得跌倒在地了,我赶紧又劝:“诶呀呀,这样太浪费人才了,人家好歹也是你的手下,有武功不是更能保护你吗?”
赵夕白垂下手臂,负手转身,阴恻恻的瞥了一眼柳衣衣:“怕只怕那是一条毒蛇,咬你一口你都不知道。”
我咽了一口唾沫。柳衣衣不仅是毒蛇,而且是毒蛇中的眼镜蛇,毒性之大之烈,我早就领教过了。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再坏能坏到什么地步?除了第一天赏了我一记香掌,这几天她再没有殴打我,还找人给我的伤口换药,对我这肉票已经够优待啦!我嘻嘻笑道:“那也得看对谁,对你人家肯定不是毒蛇,是小绵羊还差不多!赵老爷、赵大侠、赵壮士,您就大人大量手下留情吧!”
赵夕白听了,额头青筋直跳,他转脸对白老爷说:“展扬,还不管管你家丫鬟!”
白老爷走上前,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拖出赵夕白和柳衣衣夹起的空间,忽悠我说:“丫头,柳衣衣犯了大忌,就算死十次也消不了罪,废武功已是最轻微的处罚了,你就别再劝了。万一把夕白惹怒,除了废武功,砍手砍脚也未可知。”
“啊?你们是黑社会啊!”我诧异的瞪大眼睛。
赵夕白剑眉微皱,不再理我,转身又一次举手要拍柳衣衣,我喊了一声:“吓死我了!我昏倒了!”说着便一头栽倒地上装死。此时左大婶看不过去了,低低叫了声:“小花!”
“宋连花!”赵夕白怒吼一声,重重的甩下手,疾步走到桌边,左瞧右瞧,最后掼手摔了一只茶碗,“哗啦”一下,那可怜的茶碗顿时四分五裂,茶水四溢。
白老爷赶快把我从地上捞起来,我还耷拉着脑袋不肯抬头。只听赵夕白无奈说道:“宋连花你够了罢!”说罢他又在室内来回走了几圈,终于哼了一声,开口问道:“柳衣衣,我问你,你是几岁离宫?”
柳衣衣跪着忙答:“衣衣十二岁离宫,至今已经十三年。”
“离宫前的情景,你可还都记得?”
“衣衣在宫中服侍殿下的时光永生难忘。”
“很好,从今天起你还像在宫里一样在我身边服侍罢,千万别越了你的本分!如若再兴风作浪,我也总能找到宋连花这鬼丫头不在的时候罚你!”
“啊!”柳衣衣低声惊叫,“谢殿下不罚之恩!”说着她就开始在地上狂磕头。
“谢什么谢!还不把地上收拾了!”赵夕白没好气的吼着柳衣衣。
我一看事情解决了,便微微抬头,悄悄冲赵夕白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友好,却接到他火力十足的瞪视。
柳衣衣手脚麻利的把地上收拾干净,伊不愧是科班出身的丫鬟,比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专业多了!刚才剑拨弩张的气氛渐渐松懈下来,赵夕白招呼我们在大厅坐下,那位彪形大汉紧随着站在他身后。左大婶立在了我身旁。我本想拉她也坐,可是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考虑到自己是伤员,坐一坐也无妨,这才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
赵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