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识得大体?这十多年里,墨玉对她,哪有半分父亲的关爱。小时候姐姐墨如月可以让他执掌教练字,脖上骑大马,再大些,姐姐说要天上的星星,父亲都会给她摘下一颗来似的宠着捧着,那些看中了姐姐样貌的人家上门来提亲,其中多少名门望族,姐姐一句不喜欢,墨玉可以得罪高他官阶的人来一口回绝,只为了不委屈了他的宝贝千金。
再想下去,自己又要一腔怨尤,墨雪止住胸口酸涩,飞奔向前的马车却陡得一停,让毫无准备的她挥动双臂却还是一头往前栽去。车内虽铺了毛毯,这一摔也太伤大雅,让她四肢着地,等到她鼓起勇气缓缓爬起来,重新整理衣袖,脸已红得如同蒸虾,再一瞄身旁稳如泰山的男人,果真就见他早将眼帘打开一半,刚刚自己那身窘态必然都落在他的眼里,墨雪更觉尴尬。
“还请前方尊驾借个道。”前方马骑上正是一左一右两个护卫,左护卫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让墨雪暂时忘切了自己刚刚的狼狈,心中止不住好奇,透过马车前的竹帘,只见车队前方似乎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另一队人员,也是前呼后拥的架势,只是中间却不是和他们一样的马车,而是一顶四面挂着白纱的软轿。
那四面围帐在冬天也没有全部放下来,反而都各自收拢一方,正中似乎端坐着一个人,因隔着竹帘,看不清对方样貌,大概的形态优雅举止轻柔,路上行人都纷纷向着那人指指点点,惊奇和着抽气声,都看得目不转睛,应那是个美人。
“我借,”对方的声音传来,软软腻腻,拖长了尾音,别有一番诱人的味道,“可你什么时候还啊。”话音未落,就见从那软轿上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指向墨雪额心。眼前有道黑影闪过来,墨雪眼睛一眨,却见自己安安稳稳,没半点不适,还以为刚刚指面而来的杀气只是错觉,却听见外面传来几声笑声,“果然不亏为武林后起之秀,不知道门主可会给离梦个面子,让我有幸面见下门主真容,以供瞻仰。”
“我们快刀门做的是正当生意,哪会和你这种妖女扯上半点关系,你还是快些让开,”刚刚那人趁左护卫不备,偷袭了后面马车,他此时该是有些恼怒,语气里防备十足。
墨雪偷瞄一眼身旁人,见焚夜嘴勾得弧度刚好,“左龙,休得无礼。”门帘被人挑开,他便迈着脚缓缓踏出车外,然后双手向前抱拳,“离姑娘,我替我的护卫给你先道个不是。”
借着这一机会,还留在马车中的墨雪也不由好奇打量对面坐在软轿中的人。
如果说墨如月是人间美人,那对面自称为离梦的女子就该是传说中的暗夜妖魅。她那一头银丝长及腰间,头上戴着一顶玉珠发冠,全身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如雪,五官精致,唇染红妆,一双眼眸却是紫中带金,闪着妖异的光芒,普照那些追逐着她的身姿的男人。
“她就是妖女离梦!”路边有人在谈论,“据说前大王子就是因为钟情于她,后来才遭遇横祸,年纪青青,就病死朝中。”
墨雪也为离梦这不同于常人的长相而暗暗惊叹,再听旁人的论论,一时哑然,之前还说那前王子是因玄铁才失了天下,现在又说是因这个美人,而失了性命,人心所向果然难测。
前大王子?不就是当今皇上的哥哥?如此看来,这个离梦应不年青,再一细看,眸光流转里便有了一丝道不明的沧桑在里面,可光看外表,却实在无法看出她的实际年纪。墨雪更加好奇,只见离梦的视线落在焚夜身上,眼里半是喜悦半是轻愁,紫眸里金光闪耀,已有几度思绪变换,焚夜站在车外,不动声色,伟岸身形在她注视下纹丝不动,眉语目笑,任她打量,两个人仅是视线交锋,四周也树静风止,只有遍天雪花应景似的,纷纷自苍茫的天上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