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墨雪坐在窗棂上,望向窗外,扶着胸口,如此对自己说。
命比猫还硬,心比狼还狠。连洪盟主都这样说焚夜,说他心内斤斤计较,外表却冷冷清清。这样的人心思太深,任你是刀枪,他也能不入,面上没一丝动容。不该为这样的人心疼,墨雪想。
可她却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灯笼在门前柱子上,一字排开,园内也放了长明灯,周围小桥长亭,都隐隐约约有大致的轮廓,夜间别院,更有一番风味。
焚夜没有回房。墨雪就站在窗前,望着别院内,另一边的长亭。
那里一道白色身影,定定坐在亭内,已有一个多时辰。她看不清面貌,却知道那个人是焚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亦不知他在想什么。看什么这么久,想什么这么久。墨雪靠着窗,望着和夜晚的白雪一样,苍白到发青的身影。一阵凉风灌进来,刮得她的脸生疼,身后烛火在风中微弱挣扎几下,便熄灭。
毕竟是冬天。室内有地龙,这窗口却还是漏风得厉害。门口的丫环拿着火折子进来,将蜡烛点燃,又走到窗边,还没等她提醒,墨雪便体贴一笑,滑下窗棂。等到丫环轻手轻脚关上屋内所有窗户,那道白色身影便被它们隔绝在了外面。
外面这么冷。墨雪的心隐隐又在抽痛,想了一阵,她摇了摇头,便向丫环要来了灯笼,拿着一件披风往长亭走过去。
雪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似有回音,在耳边萦绕。手中的灯笼,只有幽幽灯火,也吸引得一只不知名的白蛾子,扑闪着翅膀,一次次往前撞。撞在灯笼上面,往外弹了一点距离,便又扑腾着向前,撞上去,再死死趴在灯笼上,慢腾腾地下下移动,誓要扑火不罢休的样子。
何苦呢。墨雪在心底对蛾子说,轻手曲起右手食指,将它一把弹开。那只蛾在半空中胡乱飞了一阵,又往灯笼扑了过去。
何苦呢。她真想叹息一声。
到了长亭,墨雪将灯笼放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看着焚夜手中拎着一只酒壶,坐在亭栏上,黑漆漆的眼睛如同底下黑漆漆的池塘。池塘种了荷,那些荷叶枯黄,卷缩了叶边,叶子失了水份,脆薄的叶子经不得一点寒风吹,便会破烂不堪,最终都烂在了水里。
有些回忆就和这些荷叶一样,最终会烂在肚子里。只是不知道春来万物复苏时,会不会又苏醒过来,招招摇摇,在心中作乱。
墨雪不再去想。向来就懂得随遇而安的人,哪会记得那么多陈年往事。墨家是往事,成世东也是过往。都成了烂荷,在池塘里掀不起风,招不起浪。
面前沉默,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的焚夜才是她的天,是她的今天,也是她的明天。于是,她将手中的披风轻轻摊开,走过去,披在了焚夜肩上。
手还没放下来,就被他一把抓住,他一转身,另一只手就已经放到她的腰上,将她拦腰一拥,往前一搂,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瞬间,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相互间呼吸的热气都能让人取来暖冬。
“你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焚夜眼睛墨黑如那片结冰的池塘,里面倒映着墨雪清丽的脸庞。“这次,我没有给你下月蚀。”他说。
“为什么?”墨雪望进他的眼睛里,她借着他的眼睛,看见自己不安却紧张期待着什么。
“不为什么。”焚夜转过脸,将她一把推开,让她自己坐在了亭栏边的长椅上。“不值得为你浪费一颗月蚀,你自己说的。”
墨雪轻应了一声,“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