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身旁的人又是不屑轻哼，墨雪扭头，看着焚夜低头抿了一口小酒，坚毅的侧脸上千年冰山似的，不动分毫，她眼前却只浮现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被人围殴间还是这样的神色，心里便绵绵流进江河湖海，涓涓细流，让她心头一抖，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微微一痛后就是酥痒的奇怪感觉。

“那时底下这么多人，你说是你救了我，就是你吗？”焚夜放下酒杯，视线看过洪虎，又停留在墨雪脸上，见她眉目带笑，又是不耐的回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紧拢眉头，“十多年前的事情，亏你还能记得起来。”

“哎，你明明知道是我。”洪虎铜眼一瞪，却丝毫没有压制力，他冲焚夜举起酒杯，“你逃走的时候，明明就冲我点了点头。”

江湖里沉沉浮浮，暗礁就是千尸骨堆成。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步迈入江湖，还没来得及执剑，露下侠士风范，半路可能就被人劫了道，丢了性命，江湖是官家管得着但管不完的地方。洪虎见焚夜置生死度外的模样，预计着他最好的下场也是手筋脚筋皆断，武功全废。正在为他连连惋惜，却见焚夜冲出阵法之后，趁众人不备，不再恋战，转向台上那老头，飞身扑了过去，一掌全力倾身而出，老头虽然勉强接了掌，却防不到焚夜受了重伤，还有余边从他腰带上扯下了钱袋，然后才连连后退到了几乎无人的台角。

丐帮大会都是在荒野外，就地搭台起架，然后四周插上火把，众人席地而坐。焚夜跳出去的那个角落外面，却是十丈悬崖。他跳下去之前，众人已经成包围之势，步步逼近，焚夜见多势重，要将他生擒的势头，冷笑一声，从那钱袋里倒出一枚玉佩，然后再也不看他们多一眼，便一跃入了层层无尽黑暗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焚兄弟。”洪虎收敛了笑意，将杯中酒倒入喉中，吞下去之后，“啧啧”几声，“好酒啊，焚兄弟，这可是我托人从皇宫御膳那儿偷出来的供品，咱们喝的可是和当今皇上喝的一样的东西。”

墨雪静静沉浸在洪虎的故事里，还没反应他已转了话题，等到听他说完那句话，心里叫了声不妙，去看焚夜，却见他刀刻般的容颜，神色丝毫未变，只是一口喝干了那杯酒，然后把玩着空酒杯，扯起的一边嘴角不带笑意，冷冷的，等到丫环拿着酒壶上前，他却站了起来，身后椅子被他推开，划出一声刺耳声响，“洪兄，谢谢款待。”他抱拳，说话里听不出生疏远近，然后不管两人神色各异，转身便迈出了前厅。

洪虎见他离开，兀自摇了摇头，“这人啊，心里始终有道槛。”叹息似的，话音轻乎，说完，却很快又正了神色，看着墨雪望向门口，视线却迟迟不肯收回，笑道：“不用为他担心，他命比猫还硬，心比狼还狠。”

墨雪回头，勉强一笑，却不敢说，她不是为焚夜担心，而是为他心疼。

焚夜的过往她只能从他人耳口相传中，知悉一点点。最初人人都说他冷漠无情，据说连同生母林楚寒都死在他的刀下。初见时，那人自黑暗中缓缓走近，脸上神色淡漠得，高高在上，俯视一切。再后来，却是三番两次与自己纠缠，用最温柔的姿态，最寒冽的言语。

这样人，她却因为听到洪虎说的这番过往，而为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