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笔红日落于寒鸦屏风上,浅搁了羊毫墨笔,南音转眸过来。
梨花门口的暖晕中,徐徐走来身着水袖长衫的欣长女子,褪去稚嫩的面颊,水眸烟眉间隐着淡淡英气。女子长发及腰,耳后却垂着看似有些稚嫩的麻花小辫子。
她离他五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他静静凝视她片刻,抬步靠近,穿堂风盈满纯白衣袖。没甚起伏的语调,“不是不准你再踏入无心岛半步么,当本岛主的话是儿戏么?”
珠帘善却有一瞬错愕,她如今的样子他竟能一眼认出。
从师父的态度来看,应是对她如今的样子没甚兴趣。她压抑了心里的苦涩失落,轻声喊了声师父。
南音不曾回应,只背过身去。珠帘善默然跪地,喉中哽咽了片刻才道:“师父答应过善儿此生只收善儿一个徒弟,难道师父忘了么?”
“你走是不走?”
“不走。”她抓住他的手臂,“师父,善儿很想师父,求师父不要再行收徒,善儿会一直陪着师……”她倏然间松了松拽着她手臂的力道,“倘若师父真要另收徒弟,只求师父一月之后再举行收徒大典。如今善儿不再求什么,只求留在师父身边,就一个月。”
南音垂了长睫,稍稍侧眸瞥她一眼。
那双水眸里满是哀求,声音亦带了呜咽,“师父,就一个月,就一个月而已。”
“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你。”
珠帘善僵了身子,眼泪落下的同时将头磕在地上,声音微弱而破碎,“就一个月……师父……就一个月而已……”
南音将随身之剑抵在她肩上,厉声道:“再说一个字,我便杀了你。”
珠帘善所有情绪便凝结在此刻。那柄抵着她的寒剑,那道白色身影投入她眼底,落成一片苍茫。
半响,她终于缓缓起身,轻微脚步声响在空空殿堂。她望见院中古梨花树碧叶层层,无限生机。
倏然间,她觉得整个世界,是那么碍眼。
“你会后悔的。”她说。
郁倾城的排场却是不小。凡是有些身份的微山弟子全来观瞻。南音坐于神坛首座之上,他脚下跪了已着了无心岛首徒衣饰的郁倾城。
知秋念完首徒戒律后,南音将象征首徒的佩剑递了过去。
郁倾城接剑的一瞬,隐在弟子中的珠帘善飞身而上。
她手持毒箫,白纱飞扬,耳后的辫子已被拆掉,青色发丝倾泻而下,不见任何装饰。
短箫于指尖灵活一转,指向一脸不解的郁倾城,“南音,今日你若收她为徒,我就杀了她。日后你若再收徒弟我便再杀,你收一个,我杀一个,你收十个我杀十个,你收尽天下人,我便杀遍天下人。”
在座宾客及弟子一阵哄乱议论,亦猜出莫名杀出来的女子乃是珠帘善。更另人不解的是这个孽徒怎么在一夜之间长大,那个干瘦丫头怎会出落成如此水灵美人。
知秋抬手招来弟子飞身神坛包围珠帘善。
珠帘善眼露不屑打量台上台下一众人。短箫顿在唇边,箫声所过,皆是游蛇般的毒烟。各色毒蛇亦不断自四面八方赶来。毒烟丝丝缕缕侵入体内者,皆七窍流血。坛下弟子亦拼着速度拔剑砍杀毒蛇。
收徒大典已乱作一团。
南音见弟子纷纷倒下,蓦然幻到珠帘善面前。
“住手。”
珠帘善停了吹奏,挑着眼看他,“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混账,你嫌自己杀的人还不够么,究竟要杀戮到何时才满意。”
“你可是再教训我?”
南音眉间微蹙。
珠帘善缓缓走向郁倾城,目光游移在对方身上,“你都要收新徒了还不忘教训我这个旧徒儿。”遂斜睨南音一眼,“你这个师父倒是很有教训徒弟的瘾。”
南音晦声道:“我这个师父愧对无心岛三千弟子,教导出你这孽徒,你如今仍执迷不悟,是来找死的么?”
珠帘善将毒箫于手中转了转,“死有什么可怕,即使死也要拖些垫背的,我多杀几个无心岛弟子,你便会多几分自责愧疚。”她停了旋转的短箫,指向对方,“南音,我要你记住,今日这里倒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你而死。”
“珠帘善。”南音似乎真的怒了,“不要逼我动手。”
“逼你?我何时逼过你?我一直在逼自己。”她围着南音慢慢踱着步子,轻着语调道:“逼自己改变,逼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终于我将自己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