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向红的门钥匙丢了,本想配一把,但肖志鹏却执意换了新一代的防盗锁;每次全家出门时,肖志鹏都要重新返回来再看一次门锁,向红上网查了这叫强迫症,她多少次拿强迫症和肖志鹏开过玩笑,说,“我们家院墙就在公安局的院内,小偷想到咱们家来,就得先给公安局的人来个现场演示,再说谁会傻到偷咱们家,踩点第一个就把我们家淘汰了。”
小肖高考时,他们一家在省城住了三天,每到晚上,肖志鹏就有些魂不守舍,心神不定,她全然以为他是紧张。几次半夜醒来,却见肖志鹏在阳台上默默抽烟,心中有这么一个定时炸弹,谁会心安理得,泰然处之?如今,秘密被向红找到了,肖志鹏却无影无踪,这个炸弹就转移到了向红的心里,她该如何安放它们?
向红象是要再次确定一下一样,她再次来到那箱子前,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这全世界最昂贵,最具诱惑力的纸张,崭新,侧面看起来依然鲜艳,并形成了起起伏伏的山形图案,一撂撂整齐地排列着,棱角却如刀刄般锋利,虽然是不知放了几时,但油墨的香味依然扑鼻浓烈。向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叠放在一起的样子,陌生得竟然就象一捆捆裁切整齐的纸,从它们中任意地拿起一张,对于向红的生计来说,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个数量,她永远怕把一张百元大钞找零,那样意味着永远失去,这样的体会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而今,面对着这从天而降的一笔横财,她甚至没有计算出它们有多少这样的一张,她的内心只是从来没有过的绝望,这是自肖志鹏消失以后她内心里扎扎实实的绝望,如果以前关于肖志鹏的种种不祥的猜测,没有一点现实意义上的事实支撑,很快就可以被向红自己推翻,那么这一次,这一箱厚重的砸在她身上足以致命的财富,用沉甸甸的事实告诉她,她日夜牵挂,苦寻多日未果的肖志鹏真的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肖志鹏完了,这个家完了,所有的努力与幻想都被这一箱子的真金白银打得一败涂地,不得翻身。
向红在阳台上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动不睡,窗外的世界白了又黑,黑了又白,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形容枯锆,思维停滞,她觉得自己就要化成一股青烟了,如果能就这样随风而去,也是她的福份了,她什么也不用考虑,如肖志鹏一般突然消失,把一切交给时间,让它顺其自然,不用考虑,不用顾忌,走到那一步算那一步。
当外面的警报或是救护车的鸣笛将向红惊醒的时候,向红觉得是该做一个决定了,她细细地将箱子遮盖好,小心的地将门窗关好,门锁好,下了两层楼,又折回来重新察看了一回门户,虽然它们是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当它们那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着实把她吓得不轻,但她依然要保护它们的安全,保护它们就是在保护肖志鹏,保护这个家,它们不能有一丝的闪失,她承担不起,她要尽快把它们转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它们是她的心结,她要了结它们。她先给秦如义打了电话,然后向红自己收拾一番,她突然觉得自己拉衣角,抿头发,一举一动象江姐,象刘胡兰,象一个视死如归的勇士,象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英雄,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小肖还是个孩子,他还承受不起这样剧烈的打击。有的事情,到了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是孤独的,好象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世界虽然拥挤而喧嚣,但你的身边什么人也没有。她身体有些发飘,但精神尚好,显得坚定,从容,这时正是各家各户上班上学的时候,同以往任何一天一样,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骑自行车送孩子的上学的,开车准备上班的,出门准备买新鲜蔬菜的,这就是个极其平常的一天。
抬头眯着眼睛,几日不见阳光,看到了蓝天白云与刺目的晨光,向红恍如隔世,她感慨老天的不平,太阳照样升起,日出日落,风清云淡,有条不紊;门口卖老豆腐的依旧早早摆好了桌凳,打开热气腾腾的不锈钢保温筒,油条在油锅中迅速的膨胀,老板夫妇如平常一样热情地招呼着顾客,有的才坐下,有的已匆匆擦嘴离开;马路上车流、自行车已达到了一天的最繁忙状态,喇叭不断鸣响着,驱赶着挡路的人,骑自行车的见缝插针,唯恐上班迟到;小学巷口执勤的孩子们已经严阵以待,用手势阻挡着准备驶入的车辆;洒水车滴滴答答地响着音乐喷着雾,大家躲避着,只有向红一个人被喷了一身的湿。。。。。大家都在忙,她突然觉得,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词,忙是最幸福的一种生活状态,忙上班是忙生计,忙送孩子是忙未来,一个人如果一生不出意外,没有灾难,只是按部就班的忙,象一只幸福的不知疲倦而有规律的钟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