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向红已经调好了一碟蒲公英凉菜，金黄的小米粥，一小碗蒸好的嫩嫩的蛋GENG。吃饭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他饿，他想吃，但饭一进喉咙，那怕是一粒小小的米粒，就象遇到了千难万险，然后就是如针刺刀割一般的刺痛，然后就是如刺在喉。痛苦的他伸长了脖子，象一只被人攥住了脖子的鸡，涨红了脸，但东西就在那里不下。

由于长时间吃不进饭，他的身子一天天在缩小，他成了一个干BI的小老头，皮肤就象突然得到赦令一样松驰得没有支撑。他说话提不起声，走路抬不高脚，多时不见他的人，根本认不出这就是那个曾经魁梧的肖志鹏。但就是这样，他也希望见到每天早晨的阳光，希望看到向红里外忙碌的样子，喜欢通过手机了解儿子的情况，喜欢跟同村虽然娶不着媳妇，但依然过得有滋有味的同学聊天。他有时会执拗地走到父亲的坟前，看那堆荒凉的土，上面渐渐发青的蒿草，看那堆土旁边的位置，那个依稀的小土坑。他对向红说，他觉得这里很亲切，很安稳。向红说，因为那是你父亲的坟，他说，是啊，父亲在，家就在。

后来，瘦弱的肖志鹏的脸突然大了起来，却不是以前的国字脸，肿得腮邦子一边大一边小，扭曲得嘴角倒老象是带着笑意。明明疼得支也支不住，但脸上却看不出痛苦。然后，脚也肿起来了，细细的腿上挑着一双胖大的晶莹剔透的脚。

肖母一看就悲怆得说不出话来，尽管这一日是早一天还是迟一天的事，但她还是站也站不住。她门扇一样顶天立地高大的儿子，如今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在被子底下只有小小的一团了。她心里知道，儿子时日不长了。俗话说，男怕穿鞋女怕戴帽，头脚都肿了，就两头都应了。

她默默地开始准备儿子的衣服。她关上房门，布料有给老头子用的剩下的，有给自己准备好还没用的，她在她的炕上开始忙活，她在这里生下了她的儿子。生他那天，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收晒好的麦子，突然就觉得肚里一阵绞痛，她强忍着，往屋里爬，怕生在外面，怕把一年辛苦收回的麦子污染了。她边往回爬边喊娘，但婆婆耳背，怎么喊都听不见。等到她紧赶慢赶爬上了炕，儿子就哇哇地出来了，等到大儿子玩耍回来，战战兢兢地看着炕上一片狼籍，指着那个破棉絮包着的东西问他娘那是啥东西。他奶奶这才挪着两只小脚过来，大呼小叫，“怪不得，不得了啦，咱家要出人才了，我还日怪呢，刚才还红毒毒的太阳，突然就响起了忽雷了，我屋里就光亮亮的，我还以为龙王爷嫌我还不死呢，抓我来了，结果没有抓我，还在那柜上还留了龙爪爪，我就说那个大人物显灵了，原来是俺娃来了啊，俺娃是龙种啊。”

就在这炕上，她给他换尿布，给他做小衣服穿，她会盯着他的小脸想，他长大后会是啥样子？她恍惚还是年轻的时候，边给儿子做衣服边想着儿子长大的样子，一会儿是这样的，一会是那样的，她把婆婆说的龙种的话藏在了心里，她不敢说，怕说出去就把好事给破了。但她心里一直觉得天意不可违，她始终在等着儿子出头露面、风风光光的那一天，想着想着她就会笑出声来。那时，她没有想过儿子会拿了公家的钱，没有想儿子会流浪那么长的时间，没有想儿子会坐牢，没有想儿子会得这么个耗得灯干油尽、痛得死去活来的病。

光光亮亮的料子铺在了炕上，炕上便是阴森森的蓝，仿佛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她执意给儿子按七尺准备，她的儿子本来就是高高大大的。她拿画粉在布上划出了形状，仿佛儿子已经装进了这块亮闪闪的布料，欢天喜地地穿上了妈妈亲手缝好的衣服。她心里竟一阵高兴，我儿子要穿绸绸衣服了。

她笑了一下，仿佛儿子穿上衣服要去走亲戚或是过年一样高兴。她笑着笑着，一颗浑浊的老泪先是滴到了花镜上，然后从花镜上滴了下来。她知道儿子的病以后哭得没泪已经好长时间了，这是那之后的第一次流泪，以为眼泪哭干了，那知那泪竟象存了好长时间，放不下了，满得溢出来，竟流起来没完，那泪滴在布料上，顺着织物的经纬横横竖竖晕染着，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布，那布却滑溜溜的，似乎一不留神就要从她手中流走，“俺娃是龙种啊···啊··，生俺娃的时候天都显灵了的啊，老天啊。”

肖志鹏开始整日的昏睡，昏睡倒让疼痛的感觉暂时麻痹。有一日，他梦见自己又到了二十多岁，他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接到了录取通知书，一张薄薄的纸，蓝色钢笔字，是父亲去公社里开会时捎回来的。蓝色的字被被汗渍得有些发晕，肖志鹏的志被染得看起来象个去。因为这个去字，他跟父亲别扭了一段时间，因为这个去字，他虽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