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保龙感觉像“充军发配”一样去了边远地方。他挤在一辆去往边境小镇的长途客车里,司机音乐声放的响亮,双手抓着方向盘听着音乐纵情地歌唱着,不时在车的颠簸中大胆地摇着身子扭起屁股。
马保龙眼前只有一望无垠的大戈壁,天空像蓝色的翡翠,棉絮柳绒般的白云近到可以用手摸着,远处是白雪皑皑的巍峨雪山,像奔腾的万匹白色骏马。遥远的边境恬静空旷,人迹罕至,只有一个移动着的白点在黑色带子一样的公路上逶逦前进,司机可以将油门踩到底也不用担心对面来车。
客车里边民挤挤挨挨,人声吵杂,烟雾缭绕,有躺在妈妈怀抱里哭闹的婴儿;有牵着黑色羊羔上车的牧民,从马保龙身边挤过,在他脚底留下地黄丸一样的粪球儿;还有扛着一大蛇皮袋家什从关外去边境来采药的,一转身袋子撞了马保龙的脑袋,他帮助采药人将袋子提着慢慢放下。
车子一路欢快地行进,人上人下,在蜿蜒的山坡上有气无力地爬着,快到边境工作站的时候,人渐渐稀疏下来,马保龙终于有一个可以蹲下身子休息的地方,他慢慢地蹲下身子,悠然地看着一个妇女抱着约八个月大的可爱宝宝,脸上露出了祥云一样的笑容,他用手摸了摸婴儿通红粉嫩的脸蛋儿,小孩儿咿呀地向他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人们不知不觉地开始在车里打盹,有个几肥胖的家伙,坐在后座儿双臂交叉,仰面向天,嘴巴张大,鼾声如雷。此刻,马保龙的肚子咕噜直叫,便泡好一纸桶方便面,哧溜哧溜地用塑料叉子津津有味地吃着金黄打卷的细面,车里袅袅地漂着方便面的肉香。
马保龙只顾低头吃着热面,忽然一股热水滋到他的脸上,他以为下雨了,本能地用手去遮面,抬头望望天,幡然醒悟自己是在车里,他吓得反射地坐起来,他摸了一把带着臊味的水,低头一看,婴儿正蹬着粉嘟嘟的小腿儿,向他的碗里使劲地撒尿,尿在空中划成了一个弧形的抛物线水柱,哗哗地响着。马保龙发现抱着孩子的大人还在熟睡,他自己被逗乐,扭头透过车窗看到一排白色的房子,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大声地喊道:“师傅,到了,到了!”此时,司机竟然双手抓着方向盘明目张胆地睡着了,马保龙这么一喊,司机忽然醒盹踩住刹车,问道:“到哪儿了?”在惯性的作用下,车里的人们都被摇醒了。
司机看了一眼××边境工作站的牌子,高兴地对马保龙说,“当兵的,到站了。”便按了自动门按钮,门没有开,他只能亲能动手去开。客车起步走了两步,门像芝麻开门一样自动又打开了,司机骂着:“今天活见鬼了。”
马保龙背着迷彩行军背包下了车,客车扬尘而去,眼前是一排白色粉墙围着的营院,门前睡着几个懒洋洋的牧民在晒着太阳,从铁栅栏门向里面望去,两层灰白色的办公楼顶上嘶嘶啦啦地飘着一面半降的国旗,看着看着自己面目纠结,心情一下子凉了半截儿。五星红旗不像国旗,已经在风吹雨打中褪色,变得破烂不堪,像是为马保龙的到来哀悼。
马保龙站在全支队最偏远的武警边境工作站大门前,迎接他的只有一个胡子拉碴的少校,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迷彩服,如果不是肩膀上披着银色的少校星星,他真以为眼前这位少校只是一位采药的边民,他大胆地将常服的肩章阴差阳错地挂在迷彩服上,有点南辕北辙,也许是肩章丢了,只能这样将就凑合着。
少校接过马保龙手中的行李箱激动地说:“我们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终于把你给盼来了。”马保龙新奇地望着这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他发现,这地方除了几间简陋的办公用楼房,几乎是一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噢,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王忠祥,是你们的站长,”看着马保龙用一双失望的眼睛东瞧瞧西望望,他满脸堆笑地补充着说,“其他人都跑外勤去。”
马保龙一直伫立在营门前没挪动一步,他瞻仰着那面让他看了心碎的国旗,低头看着爬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牧民,兴许是昨晚多喝了几瓶酒,睡在工作站门口不用担心被狼叼走。
王忠祥接过马保龙手中的行李,怕打击新来同志的积极性,便解释道:“噢,那面国旗该换了,炊事员一个人升上去的,挂一年了,不过上去了就再也没有降下来过,绳子和滑倒绞在了一起,他胖爬不上去,就这样只能降着半旗。”马保龙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道:“王站长,这真是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奇葩地方,怎么让人看了心寒,我现在有点心灰意冷了,不是说是边境小镇吗,怎么没个镇的样子。”
王忠祥没有责怪,继续粉饰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