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保龙左手拎着野鸡,右手提着野兔,这是一次收获颇丰的狩猎活动。走进边境工作站,文武林就对马保龙说:“今天的伙食是野鸡炖野兔,算是咱们工作站的一道硬菜,只有上级领导来才能上餐桌。”剥皮掏肚、切菜炖肉不在话下。
当文武林将一盆上好的野味放在八仙桌上时,他手一伸说声:“请慢用。”马保龙鼻子闻到一股野味的轻香,觉得馋涎欲滴,他用筷子夹起一块兔肉,放在嘴里咀嚼品味着,忽然竖起大拇指说:“嗯,香,鲜嫩,有原始的味道,回味无穷。”文武林遇大块肉必上大碗酒,他将一瓶水泥样的老窖往桌子上“嗵”地一掼,“来,喝酒,吃肉。”
马保龙没有端酒杯,文武林斜着眼睛:“不喝呀?喝,不喝怎么有感情。”在文武林的撺掇下两人频频碰杯,仰脖一饮而尽。
文武林醉眼迷离,一喝酒就想吐真言。马保龙先找话题问道:“教导员,你老家是哪儿的?我想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马保龙不问则已,一问文武林好像很久没有向一个外面来的人交流了,他开始向马保龙说道:“老子好久没和人说话了,快被憋爆了。”文武林开始向马保龙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他天南地北地侃着大山,讲着小时候却是别人的故事。
……
马保龙用右手托着下巴,感觉有点瞌睡,笑着打断了文武林的故事:“教导员,说说你自己。”文武林满面透红地半躺在椅子上,他忽然停了下来,思绪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他慢慢地合上双目,眼角斗争似的抽动了几下,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家乡的芦苇荡里奔跑着,风像铃铛一样从远方传来格格的笑声……
在一片放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里,疾风摇曳着婀娜的芦苇,上面荡漾着一片白雪一样的芦花。夕阳西下,朴素的阳光照耀着一片深红色的沼泽湿地。文武林和父亲划着一只木船穿梭在密密的芦叶中,留下一道冲乱的浮萍。父亲手里握着一杆自制的猎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一只受了惊吓的野鸡忽然嘎嘎地叫着从芦苇丛里飞向天空。父亲果断瞄准“砰”地开了一枪,枪管里冒出一股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野鸡被打中了翅膀,扑棱着一头扎了下来。“打中了,打中了!”文武林一边大喊着一边敦促父亲飞快地划桨,小船冲出芦苇荡后,他在水波荡漾中抓到了那只还在挣扎的野鸡。文武林倒提着野鸡颤抖的双腿,野鸡在手中拼命地挣扎着,翅膀啪啪地拍打着小脸蛋儿,他将脑袋偏向一旁格格地笑着。
文武林深邃的眼睛里像藏着一泓永不枯竭的潭水,他带酒劲开始从天南地北向马保龙讲到了自己:“那好,就讲讲我自己的吧。我家在河北唐山,父亲给我取名文武林,是想让我文武双全,当然文是放在第一位的。我从小家贫,父亲却想方设法让我能吃到野味。父亲在河北承德当了五年兵,在部队打枪百发百中,复员后依然爱枪,尤其好打猎。我从小就崇拜父亲,佩服他的枪法,野鸡飞到十米开外他可以打中翅膀,吃顿没有弹伤的囫囵肉;蹬腿跳跃的野免也能在草丛里打中,只要和父亲出去就能满载而归。父亲没有钱去买猎枪,现实条件迫使他必须学点什么,他自己找来无缝钢管,在小车床前琢磨钻研一个月造了一把猎枪,还办了持枪证,但后来我们泉头河镇百姓保护动物的呼声越来越高,父亲当过兵,到了地方也是一位守法的公民,他第一个将自制的猎枪交给了泉头河镇派出所。从此,父亲去了一家屠宰厂工作。
“我十六岁那年,父亲不慎被绞肉机伤了手指头,需要恢复半年的时间。因此,我不得不离开学校到唐山丰润区帮父亲干活,用稚嫩的肩膀撑起家的重担。我的工作是剔牛骨头里的肉,父亲在一旁帮他指点,像在教雏鹰学会飞翔。河北唐山自古就有武术之乡的美誉,父亲会武术,虽然我从父亲那里学过一招半式,什么‘童子拜佛’‘剪刀腿’‘乌龙绕柱’,甚至我都能叫出名字来,只是‘武林’这个名字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只有父亲身上射击本领的基因,那时,我干起重活还是力不从心有些吃不消,繁重的工作常常让我双手拿起大刀就开始发抖。工人们看着我还是个孩子心疼,宰完牛后,便让我打打下手帮着剥一剥牛皮就可以了。我十六岁手里就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每次我都会将刀在石头上磨砺,锋利的刀刃让他游刃有余地将牛肉从骨头中剔出来。繁重的劳动常常让我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流到眼睛里像针刺了一样疼,我对自己更像一把剔骨刀。
“我记得,那时唐山市的冬天特别冷,好像能够冻掉一对儿耳朵,我一大早就起床,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搓着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