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潜就觉着浑身不自在。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无数双充满敌意与杀气的眼睛瞪着自己。他情知自己把一营人马全都得罪光了,不由想起了前天莫大可和樊晓杰会面时所说的话。
看上去晋王对云中雷的制造也非常感兴趣,在火器作坊前停留的时间也是最久。
他认真听取裘火晟的汇报,并不时提出一些颇为内行的问题。众人簇拥在他的身后,有些人也在用心聆听,而有些人则心不在焉地寻思着各自的心事。
趁着晋王转身离开火器作坊,场面稍显混乱的机会,裴潜偷偷靠近到菡叶的身后,传音入密道:“告诉晋王,稍后有人行刺。”说完这句话他像个没事人般,快速从菡叶身边走过,追上唐胤伯等人。
裴潜必须提醒晋王。因为他还不想晋王这么早就玩完。要死,也得等到火药库爆炸了,黄侍郎被缉拿问罪直至人头落地以后再死。否则,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至少,对裴潜本人来说是这样。
又走马观花地参观过几个地方,晋王提出要校阅威山营,观摩神武大炮试射。
这两桩事原本都在行程安排之中,马大深自不敢怠慢。等晋王来到校场时,一千中军盔明甲亮旌旗招展,整整齐齐肃立不动,更没有一丝杂声。
也许是该给樊晓杰争脸了,马大深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亲自指挥中军操练,也不时赢得了在场文武官员的掌声和喝彩。
接近己时一刻,晋王等人终于来到了炮场,在观礼台上落座。
十门神武大炮前,已站着一百名从烈火营层层选拔上来的试炮手。在他们的脚边,是十箱云中雷。在他们正前方的两千步和两千两百步、两千五百步外,分别伫立着十个土墩,作为今天试炮的目标。
像裴潜这种级别的勉勉强强有资格跟着晋王上了观礼台落座,而刁成义等人则和其他低级官员一样,老老实实地肃立在观礼台两侧。大批负责保卫工作的晋王护卫、威山营官兵和裴潜带来的绣衣使,全神戒备地把观礼台周围层层围住,连一只苍蝇要飞进来,也得先和晋王打声招呼,否则不能保证安全。
这一场试炮表演的主角当仁不让首推裘火晟。他容光焕发,手持令旗站立在十尊神武大炮后,等待观礼台上的试射命令。
晋王坐在观礼台的第一排,旁边是唐胤伯和黄柏涛。这两位前后手掌管平叛大军的高级将领有时候也会隔着晋王悄然交换一个眼神。但不要误会,他们绝不是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而是彼此观察对方此刻的心理。
寻根溯源,这还是裴潜惹的祸。樊晓杰已在绣衣使大牢里关了三天,坊间传闻段大人正在收集此人更多的罪状,要将他绳之以法。
黄柏涛还不算年老昏庸,尽管这么多年他也没能打下云中山,但那只能说明是敌人太狡猾,而非他真的无能。他已经意识到,裴潜的身后有一只黑手,正是这只黑手要置樊晓杰于死地,进而打击自己。
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今天晋王巡察泰阳军械所无疑给了黄柏涛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要让晋王亲眼看看,离开了樊晓杰的威山营会是什么样子,而樊晓杰统帅威山营的数年间,带出的又是怎样一支能征惯战的劲旅!
可是黄柏涛不知道,唐胤伯的心思已压根不往这上面想。他在等待石中剑等人出手,也在等待晋王遇刺倒地的一刻。或许石中剑等人杀不死晋王,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当今三皇子就会平安无事。因为,意外时时刻刻都会发生!
当然,唐胤伯亦不得不提防坐在晋王身后的易司马和菡叶。他们就像一道屏障保护着晋王远离各种威胁。可屏障也有坍塌失效的时候吧,他暗自在想。
这时候裘火晟接到了来自观礼台的命令,举起绿色的令旗晃了三晃道:“装弹!”
一百名试炮手的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索,令人赏心悦目。
“校正距离,目标——正前方两千步!”裘火晟意气风发地挥动绿色的小令旗。
忽然炮场内外变得鸦雀无声,仿佛空气也逐渐凝固。人们屏住呼吸拭目以待。
“点火!”裘火晟雄浑有力的喝令划破了这短暂的寂静,手持火把的炮手点燃了引信,“哧哧”火光闪烁将一截截引信迅速焚为灰烬。
“轰——”几乎不分先后,十尊神武大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大地也跟着战栗。炮口冒出一团混合浓烈黑烟的耀眼火光,云中雷以肉眼近乎看不到的速度轰鸣飞掠,撕裂开蔚蓝色的天宇落向两千步外的目标。
“砰!”又是一阵闷响,伴随着冲天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