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前两次见面有些匆忙,没能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威武将军府上嫡子,谢寻安。”马背上的少女轻轻点头“左相府嫡女,姜殊,多谢谢公子多次相助。”恰好路过一个转角,姜殊悄悄用余光回望过去,却没有再见到那抹黑衣身影。
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左相府的牌匾,门口小厮远远见了姜殊,立刻快步跑回府中,“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姜殊刚刚下了马,姜母从府中匆匆迎上来,姜父也在其身后不远处,姜母一下拥住姜殊,说实话姜殊还有一点不太适应,但对上清丽妇人蓄了泪与含着明显的倦意的眼睛,她也回拥了回去。姜父关切地望了母女相拥的感人场景一会儿,目光则放在安静牵着马的少年身上,少年与其对视一眼,恭谨地行了礼。
光影斑驳,如今已渐渐有了盛夏的样子。府厅内,是与时节并不符的氛围。姜殊按照姜坷素的话大致说了一遍:他为了助他先行逃离,自己挡住了那些人,她才能有机会逃跑,因不识路悠悠晃晃地走了很久才寻到了主道,恰巧遇上了谢寻安,得以早一点回府。“那你弟弟呢?”因将谢寻安也请进了府厅致谢,姜母注意着称呼问到。“不知。”整个厅堂中安静了下来。
姜母再次湿了眼眶,实在痛心自己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好好关怀过姜坷素,更未能料到这个瞧起来淡漠清冷的少年会在危机时刻保护她的殊儿。她至今还能忆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自己的惊诧:世上还有这般貌美却淡漠的孩子,但那时候因为年仅7岁的姜殊夜里起了高烧,喊了无数大夫都没有法子,所以她只能焦急地派小厮候在宫门口等着她的夫君,没有过多精力注意这个同样守在年幼女儿身边的小小少年,只以为他是女儿刚认识的玩伴,同样挂念着殊儿罢了。却没想到,三日后,她的夫君领着这个小小少年站在府门口朗声道:“此子乃吾成婚后私子,本不欲赐其名分,但其生母因病永逝,吾怜其尚且年幼,将其接入府中亲身教导并正他名分,姜姓名坷素。”那一刻,她的心,碎了。女儿尚且高热不退,昏在房中,他就这般着急把自己另一个孩子公布于世,正他名分?婚后私子,瞧着竟也这般大了,与殊儿所差无几,在她满怀欣喜怀着自己与他第一个孩子时,他便寻新燕了么?那这几年的相敬如宾,浓情蜜意都是他因为愧疚自己的行为而做出来的?可笑她还认为自己遇见了全天下最好的夫婿,不纳妾室,无甚通房,原来最好的夫婿只不过是表面的清直罢了。巨大的冲击铺天盖地袭来,把她这些天本就高高悬起的心撞了个彻底,竟叫她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惊奇的发现女儿已经退热,能自行进食了。她不由慨叹命运真是奇妙,允她打击又续她希望,这便是天意么。她看着自己的夫君为那个叫姜坷素的小小少年安排住处,聘请名师,忙了好一阵。如果女儿得以病愈的代价是夫婿的欺瞒,她觉得这个代价似乎也没有那么大,至少孩子身体康健了不是么。
但是接受并不代表原谅,她主动与夫婿分房有半个月之久,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与气愤,是想让他明白:情爱禁不住捉弄。没成想到后来他竟日日晚间都久久立在她的房间外,外人定是想象不到,建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左相,竟会在门外一声一声地轻喊:“夫人,你看看我可好。”清直守正的权臣语气里带着几分哭音,不知停也不知羞地呼喊她乳名,让她一下就忆起来多年前那个夏夜,如竹般清正的少年望着她,微红着眼眶:“我们成婚吧,我此生只娶你一人。”其实她心下当即就软了,但依然存着几分怨气未消,忍着不去理他。这样过了小半个月,一日晚间她拉开门,迎上的是青年通红的眼,青年一把拥住她,话语里还藏着一丝没抑制住的哭音“夫人,我知错了。”
其实她的门从来都没有上锁,只需他轻轻一推便好了。
可她心中依旧是存着芥蒂的,就算是承认了那个孩子的存在,也并没有多去施予关怀,她其实好小气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年,她与那个孩子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以说是毫无交集。可突然有一日晚间,姜仝从后面环住她,向她坦白了当年的真相。得知真相后这几年默默不问默默不问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愧疚,便时常想寻着机会弥补,但那个少年仍旧漠然疏远,久而久之,她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当她得知那个少年为救自己的女儿反倒身陷囹圄下落不知时,内心实在觉得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