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缓缓这番描述的话,浮云卿心里拔凉。
“到底还是她的事,我们不好置喙。等我处理完府里的杂事,再约她出来好好说说。”
这个话头不再多言。
娘子家出去一趟不易。暨至相国寺,浮云卿扯着荣缓缓绕进后院,想寻寻她三哥。
“小六,长老会出来见我们么?”荣缓缓随她猫腰躲在假山,小声问道。
浮云卿说不知。方才三哥披着袈裟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然真做等待时,却再也看不见人影。
“走罢,眼下不是时候。不急于一时。”
比及四月初八浴佛节,寺院大办斋会,自然有机会相遇。
再见施素妆时,已是月明星稀。仨人围着相国寺走上半圈,便多觉无趣,忙说改日再聚。
*
戌时,公主府。
月如莹盘,银齑沫子似的月光铺成一张丝滑绸锦。
敬亭颐解下攀膊,叫女使把膳食端至珍馐阁。
一身炊火气,敬亭颐扫扫袖,绕进院里换了身干净衣裳。
簌簌竹影摇曳,瘦削的身姿被凉风吹得更薄。
隐忍的咳嗽声被风吹散,敬亭颐剪掉桕烛,甫一出院,就睐见禅婆子靠墙堵着路。
禅婆子没提灯,一半身子藏匿在黑魆魆的夜里,一半身子则立在月明地下。活生生的人被割裂成两幅模样,半扇人面,半颗鬼心。
睃见敬亭颐迈过石槛,禅婆子冷言道:“别当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敬某没什么心思。”
“你接近公主,有何居心?”
“敬某从未做过僭越之事。官家任我为公主夫子,我便只会是公主夫子。”
敬亭颐神色澹然,声音依旧清朗。然仔细听,便能辨出其中不易察觉的对抗意味。
他的眸子比黑夜还浓,莫名叫禅婆子心里发毛。
他确实没做过僭越之事。主动的事情,都是浮云卿在做。
禅婆子没拦人,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走近,走过,走远。
他迈步又轻又大,脊背比竖杆还直,清冷倔强。
“公主是贤妃娘子的公主。”
禅婆子嘟囔一句。言讫,觑了觑那进略显寒酸的院子。
院里只有一颗歪脖子松树与数从绿竹。屋门紧闭,毫无人气。
这样静寂的院,这样捉摸不透的人,从来不属于公主府。可这些偏偏存在,还愈发厉害地往府里扎根。
禅婆子知道,愈是任由这些野蛮生长,愈是后患无穷。
那厢浮云卿窜进了珍馐阁,猛地深吸口气,似要把这饭香吸进心里。
她对敬亭颐笑了笑,“今日的膳食也是敬先生做的么?”
敬亭颐说是,“手痒,一时兴起,便趁着劲头还在,做了些菜。”
他承认自己的贸然,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会怪罪臣么?”
浮云卿一愣,她那榆木脑袋哪里能想到这处去。赧然地嘿嘿一笑,硬拉着敬亭颐坐到身旁。甚至不顾一旁女使的阻拦,动筷后,先给他夹了片炙羊肉。
“先生辛苦啦。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甫一落筷,一旁候着周不乙便有意无意地哼哼几声。
他这一哼,倒是提醒了浮云卿。
“先生厨艺甚好。不过我想,往后,就不要再进出小厨房了罢。烧火做饭毕竟是厨子该尽的本分,先生也不是专程来府里做饭的。”
话音一落,敬亭颐的笑可见地僵在了脸上。
敬亭颐心里了然,然面上却怎么也掩不住落寞。
“臣听公主的,是臣僭越了。臣不该把府邸当成家,不该生了照顾家人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他没动筷,那片炙羊肉安静地躺在碟上,刚开始还冒着腾腾热气,而今却凉得彻底。孤零零的,和敬亭颐一样。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浮云卿连连摆手。
她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见敬亭颐兀自站起身来,作揖行礼。
“臣失态,是臣之错。臣先告……”
“退”字还没说完,一道柔软的触感倏地降临。
脑子些许延宕,片刻后,敬亭颐方反应过来。
浮云卿的手紧紧揿着他袒露在外的手腕,肌肤相贴。她托起他的手腕缓缓上提,一带拽直他的腰。
女孩的指腹暖热光滑,无意划过他腕处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