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要,吃百家饭长大。后来莫名其妙地与远房亲戚有了?联系。那所谓的远房亲戚,其实与陌生人无?异,因此开?国伯夫妇并不清楚敬亭颐祖辈的事。
而二哥二妗妗告诉她,敬亭颐的爹娘是正统的前朝人。他?娘姓敬,他?爹姓氏尚不知,他?随娘姓。祖籍簿子?里并没有写上辈的归处,也许他?们真把敬亭颐随意抛弃在野道旁,任其自生自灭。
绕一大圈,这?样想来,敬亭颐说无?父无?母,倒有几分?合理。
前朝人的定义,十分?模糊。若祖辈有一人是大历百姓,那其后辈算不算前朝人?若大历祖辈见证朝代更迭,成了?大定百姓,那其后辈算不算前朝人?实话说,百姓通姻没有贵胄世家联姻那么讲究。百姓择新妇或郎君,只看对方会不会绣花,有没有田地,根本不会问?对方祖辈是不是前朝人。
浮云卿敛眸,烈酒灼肠,也煎着她兀突突的心。
越是往深处想,心里越是动摇。
敬亭颐的祖辈是正统的前朝人,可敬亭颐不是。
祖辈确实臣服于大历皇帝的统治,可敬亭颐这?二十四年,生长在国朝。
难道仅仅因他?的祖辈,就能?断定敬亭颐其心必异吗?按他?那说法,他?连爹娘都尚且不知是何人,何况是祖辈。仅仅因那本祖籍簿子?,就能?把前朝人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吗?
浮云卿又灌了?一坛酒,叫两位女使先回屋等她。
她想,她真正在意的,不是敬亭颐的祖辈父辈,不是他?似是而非的前朝身份。
她真正在意的,是他?明知她最怕欺瞒,偏偏明知故犯,心安理得地骗她瞒她。
是不是她对前朝的偏见太过?偏激,对他?无?父无?母的身份太过?怜惜,所以他?没勇气揭露真相?。
可是这?些分?明都能?与她说。他?明明知道,她爱他?,愿意体谅他?。
她那么爱他?,兴许把话说开?,她先前介意的,这?时都不介意了?。只因那人是他?。
浮云卿踉踉跄跄地踅回卧寝,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床榻。
眼里挤出一泡晶莹的泪花,淌在鸳鸯枕上面。冰凉的指节滑过?细腻的床褥,身下这?几件褥子?,是敬亭颐亲手给?她缝的。
他?忙得焦头烂额,竟还能?抽出空闲时间缝褥子?。
褥料软乎乎的,隔着一层料,能?揉出里面塞着的棉花絮。线脚埋得细微精致,褥头别着一只啃青草的白兔,一看就是用真心做的。
噢,还有头底下的鸳鸯枕,身上盖的锦被,拔步床四周围着的轻纱床幔,都是敬亭颐亲自下铺寻料,亲手缝制而成。
她身边充斥着他?的气息,他?不在这?里,可他?留下的味道与记忆仍在。
干瞪着眼看床顶,渐渐困意袭来。浮云卿摇摇头,唤来女使。
她问?尾犯:“驸马去信天游院住,什么物?件都没带,就干巴巴地走了??”
尾犯枯着眉说是:“驸马折回群头春一趟,不过?是来吹灭书房里的桕烛。将烛火灭干净后,他?利落地走了?,什么物?件都没带。侧犯斗胆上前问?了?他?一句,他?只说:‘信天游什么物?件都有’。”
好一个什么物?件都有。聪明如他?,怕是早料到俩人会分?院住。他?养病时,歇在信天游。后来病好,回了?群头春。这?下倒是白折腾一趟,人又回了?信天游。
浮云卿抬起手腕,使劲拽着红珠串。牙咬,手拽,朝墙上砸,都没能?将其解开?,反倒把她的手腕勒出了?红印。敬亭颐留下的红印,与她自己造出来的红印,交杂在一起,颇有受尽虐待,触目惊心的效果。
没辙,让尾犯来跟她一起摆弄。尾犯一身软肉,力气小,帮的忙不起半点作用。浮云卿又唤来精瘦劲足的侧犯,仨人龇牙咧嘴,累得满头大汗,都没能?把红珠串移动半厘。
“算了?,就这?么戴上罢。”浮云卿臊眉耷眼道。
敬亭颐不是说,这?红珠串能?驱散猛兽嚜。且不论这?妙处是真是假,戴上总能?图个吉利心安。
就算没妙处,也不至于有坏处罢。敬亭颐骗她,总不至于害她。她把一颗真心捧在他?面前,他?要是敢害她,那她的真心当真是错付了?!
侧犯猜测浮云卿是跟敬亭颐闹了?别扭,不然以俩人如漆似胶的黏糊劲,怎么会分?院分?房睡?
她试探地问?:“公主,用不用奴家明日把驸马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