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领军折回延州。
寨墙外,佘家军的尸体?摞得比泰山还高?。中毒的尸体?不能留,敬亭颐摆摆手,霎时?无数火箭如流星般射向尸山。
渐渐眼周可见全是黑雾,鼻腔里?阗塞着难闻的烧焦味。浮云卿踅到角落,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
成璟告别时?,有那么一瞬,她真希望陇西军能把她送回京城。可这不是强人所难嚜……
她看不懂成璟眼里?的深意。
迟钝如她,都知道敬亭颐这身甲胄是前朝服制,他带着叛军攻寨,就算扫清了另一拨乱臣贼子?,难道就能洗清他欲图谋逆的罪孽了吗?
她不信成璟不懂,可成璟的确没说懂。
所以她走上了绝路,尽管她从牢笼里?逃了出来。
她只能被敬亭颐这拨人带回京,可她不愿。若非天寒地冻,路途遥远,加上她不认路,她也想像成璟那般潇洒,寻来一匹快马,只管走就是。
黑雾缭绕,万福寨被火烧成灰烬,没有停留在此的必要。
雪越下越大,遥遥睐去,浮云卿就被快雪花酿成了个雪人。
敬亭颐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身边,终于开口说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随我回家。”
话语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甚至不等她回话,就兀自将她拦腰抱起,轻松地将她摁到北落马的背上,先?给她披了件厚实的鹤氅,旋即利落上马,将她拥在怀里?。
体?型有差,故而身后的虢州军看不见浮云卿的身影。虽然痛失良机,但他们相信,庄主?冒险救人,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想必是公主?还有利用价值罢,理解,理解。
先?前敬亭颐吩咐过,只要接来公主?,虢州军应即刻兵分两路,一拨去均州,一拨折回虢州。故而此刻大军默契地分流,马蹄声整整齐齐,各自回各自的去处。
随敬亭颐一道归京的,是数位死士。这些死士浮云卿认得,先?前在兔演巷来了场惊心动魄的初遇,后来敬亭颐调.教好死士,带到她面?前展示成果。再后来,她与?卓旸踅至商湖,十几位死士皆被韩从朗射杀。
见过几次面?,每次心境都不相同。正因如此,才?叫浮云卿多生感?慨。
氅衣挡着冰凉的甲胄,把她裹得暖暖和和的。敬亭颐说什么话,她全当耳旁风。
她明明活着,脑里?却走马灯般地重?复着过往场面?。
春三月至立冬前,这段岁月过得悠长闲适。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一桩一件皆有迹可循。可自打?她知道敬亭颐的欺瞒,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扭曲缠绕。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她还记得,卓旸无助地跪在冰面?上,不等她品出他眼里?的悲戚之意,她就被韩从朗挟至万福寨。
起初,她是骄傲的青鸾,绝不能忍受此等侮辱。于是不顾一切地往外逃,被韩从朗掐着喉咙威胁。后来韬光养晦,趁着放风时?打?听消息。那时?多么期待敬亭颐能带她走啊。
知道真相后,她内心崩溃。原来卧榻一侧睡的不是意中人,而是乱臣贼子?。
她想,若能与?敬亭颐见面?,她怕是会?失心疯一样地大吼大叫,宣泄她的糟心。
然而今下意外相逢,她却成了个痴傻儿,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喜不怒不悲,像具行尸走肉。
再回过神,听敬亭颐开口问:“您要去商湖看看吗?”
浮云卿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声音也涩得要命,“卓旸,他还活着吗?”
没人捞到他的尸骨,可说他还活着,又觉无比牵强。
提及卓旸,敬亭颐倏地勒紧缰绳。
北落仰着头?,冲着灰蒙蒙的天,长声嘶鸣。
敬亭颐说:“也许他明天就会?回来。”
他从来不给模棱两可的答案,所以尽管今下答得驴头?不对马嘴,可浮云卿一下便勘破了他的话外之意。
她没有立场指责敬亭颐。正如捞玥所言,人人都有各自的恻隐之心。卓旸惨死,敬亭颐只会?比她更心痛。
浮云卿说看看也好,“商湖死气沉沉,不如拐到香津楼罢。我有物件落在那里?。”
茫茫天地间,她忽然觉得,没有一处是她的归宿。
第102章 一百零二:后事
北落与他的?主人?脾性相像。说过?什么事, 立马去做,半点时间都不肯耽误。偏偏跑得稳当?, 骑在马背上, 不觉有半点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