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之间已经无需用语言来交流,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他们彼此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洞悉对方的意图。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激动人心,只有来自于心底的踏实和幸福。
曲锦书重新发动车子,以最简洁明了的语言向顾泠叙述着这个案子。
“死者名叫王强,今年二十七岁,未婚,来自数百里之外一个贫瘠的小山村。王强的母亲名叫李凤英,今年六十岁,年初被查出了胃癌,良性早期。为了给李凤英治病,王强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李凤英一直在吃一种抑制癌细胞扩散的头孢类药物,但是那种药很贵,于是她在后来的日子里偷偷把药品换成了止痛片,是为了省下钱给王强娶媳妇。”
想起王强母子,顾泠鼻子一酸,眼眶中不自觉地噙满了泪水。
曲锦书也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王强在今年四月初在李凤英的逼迫下跟随张伟东出来打工。张伟东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组建了一个二十几人的包工队,然后利用桐城大学的校友关系找一些苦力活干。正巧桐城市开发区投标成功,于是张伟东接了一单大活,就是开发区正中间的那八栋楼。王强在出来打工的半年来省吃俭用,攒下了三万块钱。他通过询问医生得知做胃部切除手术需要八万块钱,他仔细算了算,除了攒下来的三万,加上张伟东还没有结算的工资,再加上干到冬至的血汗钱,加起来正好是八万块。”
顾泠轻轻点头:“那也就是说王强确实凑够了给李凤英做手术的钱,那他的确不是自杀的。”
曲锦书却缓缓摇头:“按道理来说是这样,但是包工队的钱都购买了建筑材料,根本就没有钱可以发工资,所以只有等到冬至完工才能够得到投资商的第二笔投资,到时候才能结清民工的工资。但不巧的是最近李凤英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说李凤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机,再晚就可能没救了。”
“那也就是说,王强没有得到全部工资,也没有凑够做手术的钱,那他该努力想办法借钱才是,也不会想不开跳楼自杀呀。”顾泠眉头微蹙,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曲锦书撇嘴说道:“我们对张伟东做了一个很详细的询问笔录,张伟东称王强在前段时间确实找过他,当时王强跟他说明了家中的情况,要求张伟东把压在手里的工资发给他,并请求张伟东再借给他一笔钱,以凑够李凤英手术的费用。但张伟东那时也没钱,于是只把压着的工资发给了他,为了自己和手底下兄弟们的生活,拒绝了借钱给他。”
顾泠简单梳理着其中的关系:“王强找张伟东要工资借钱,张伟东给王强结清了工资,但没有借给王强钱。”
“对。”曲锦书继续说道,“王强忠厚老实,人缘也不错,跟王强一起出来的还有同村的两个老乡,他们两个对王强的评价都很高。他们说王强前几天心绪不宁,好像突然间性情大变了一样,甚至还在一个中午跟张伟东吵了起来。后来据张伟东交代,当时王强走投无路,当着乡亲们的面骂自己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大概是因为没有借钱给他的缘故。”
“这么说当时的王强情绪很不稳定?所以也是有可能自杀的?”顾泠问。
曲锦书摇头苦笑:“我不知道。老实说,办了那么多大案子,我还是第一次被这种小案子难倒。不过从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王强极有可能是自杀的,若非要说他是被人推下了楼,根本就没什么有力的证据嘛。但从逻辑上说,王强极有可能是被人推下楼的,因为如果他要自杀,一定会给李凤英留下遗言什么的,至少会把自己攒下来的钱留给李凤英买药吧。”
顾泠突然提高了声音问:“王强攒下来的那些钱在哪里?”
“攒下来的三万块在卡里,卡是中国建设银行的储蓄卡。张伟东发给他的两万块被王强放在了宿舍的被套里,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去存。”曲锦书回答。
“被子里?被子里可以藏的下吗?不怕丢了?”顾泠一脸诧异。
“应该不会的吧,谁会去民工宿舍偷东西?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藏在那种地方没有人会知道的。”曲锦书紧接着问,“现在调查到的基本就是这些信息,怎么样,你能否从中看出什么不对劲?”
“其实我想跟你说另一件事,但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我认为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诶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顾泠缓缓点了点头:“我在《无常》中的第五个故事就是关于一个民工的,故事的名字叫做——欲字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