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很冷的某一天,为了等团委的胡主任打印几十份批条,我整个人包裹在一坨黑色羽绒服里,无所事事地在排练厅外面的走廊晃着脚取暖。
将近年末,乐团要在渡江音乐厅面向全市公演。这算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演出了。刚刚升任了副团长的我,负责的琐碎事情压得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赵雷参与排练的次数也频繁起来,常常是周末晚间都到八九点了,他在排练厅这头带着大提声部反复磨细节,我们几个学生干部被留在那头签各种单子开各种会。
得益于此能经常看到男神,开会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嗯,好浪漫,甚至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走廊挂着一排都是艺术团不同年份的演出合照。我正盯着一张看得入神。背后传来一声啪嗒的关门声。
我回头一看,是赵雷。
他提着他的大提琴走来。双目对视,我有一刹的脸热。他看着我,指了指头发,淡淡道:“换发型啦?”
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烫头发三天,赵雷是第一个注意到我有变化的人。所以我还有点小骄傲地点了下头。
哈哈,头发上过药水儿,我也是大人啦!
其实,我不是第一天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穿搭了,起因还得谢谢面前此人“万花丛中过”的刺激。
大学是所整容院,四年一过,土包子逆袭大美女的例子比比皆是。于是,在我审美开始觉醒的日子里,我开始痛恨别人说我“像个小学生”的评语,痛恨我妈赋予我长久的乖乖女人设,痛恨长达十年的四眼龟历史。在打扮自己这方面,我是如此野蛮而拙劣地生长。
但刚开始,美女总会走一些弯路,没找准合适的穿搭就胡乱跟风,听不出别人的委婉,跳不出原有的桎梏,加上迷之自信,便形成一种很魔幻的大一风格。
至今我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头发烫成这样——想象中女神黑长直,现实一个活AI。
赵雷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那时我真觉得我的AI直发配黑框眼镜和黑色长款羽绒服酷毙了。现在看来,这种审美思潮还是比较合适出现在2010年非主流时期......
我以为他都要走了,但他又转过身,问:“看啥。”
“看你啊。”
“……”
呃,是不是尬住了,我有点懊恼自己的心直口快,如此轻易便吐露了深藏的心事。
“哈哈,这是我们当年去淅川演出的合照。”
嗯。我知道。这不写着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看着玻璃镜框里面的他,还是映照出背后的他。他也不知道是在看玻璃镜框中的自己,还是映照出的我。这一刻安静无话,仿佛很长又很短。
幸好这时候胡主任的出现救了我。“小孟,来拿一下批条。”
我逃也似的丢下一句:“那学长再见!”便飞奔去拿批条。磨磨蹭蹭一通想着赵雷应该走远了,才出办公室。结果在门口又碰见了赵雷。
“哈哈,又再见了。”他朝我招了招手。我怎么就不知道他装个琴这么费劲呢!
“好几十份呢,分我一半吧,都住一栋楼里我方便派给男生。”
那我可太高兴了:“谢谢学长!”
他笑了:“没事,就这点儿小事,最近倒是辛苦你们干部了。走吧。”
我随他走出排练厅门口。夜色正浓,他帮我提着琴,呼出一口冷雾。我玩心大起,也学他呼出一口冷雾:“看,学长,吐烟圈。”
他斜睨看我:“你懂个啥叫吐烟圈。”说着想来一次完美的炫技,却呼不出来东西了。
我笑得直不起腰,说:“我信,我信,我想象出来了。”
“那你最好是。快走吧,冷死我了。”
原来冰山也是怕冷的呀。
排练行程越来越紧了。第二天一大早便要去音乐学院加排。熬到一整天结束,大巴车载满了一车疲惫到说不出话的人。我靠在冬夜的黑暗中昏昏欲睡,听着厚重的衣物与笨重的乐器盒子在过道摩擦,等到最后几个人终于上了车。
估计是没什么空位,有人试图搬开我身旁的琴盒在我旁边落座。
惺忪睁开眼一看——是赵雷。
他说会好好帮我扶着琴。但我是一下子全醒了——当然不是因为怕他摔着我的琴。我无声地点点头,半眯着眼睛看他放好琴盒,坐下,解锁手机。
车开上路,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