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已过戌时。
山梨村依然安静十分,仿佛是座空城。屋子外头挂着两盏昏暗的灯笼,将门上符纸照的阴森恐怖。
“儿啊。”付母侧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朝付津招手,“你过来,娘有点事要问你。”
“啊,来了母亲。”从他方才那个角度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大门口的情况。
“母亲问你,上回说要三书六聘娶过门的那个姑娘呢?怎么好久没听你念叨了。”
付津脸色不变,帮她掖了被角,“姑娘没看上我。”
付母有些急了,要坐起来,“你没跟她说咱们马上就要搬去信阳,你要做官儿了吗!”
他叹了口气,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能是有缘无分吧。娘您放心休息,今晚我会一直守在屋子里的。”
付津起身将屋子里最后一根蜡烛吹灭,坐到窗脚下去了。
良久,付母的声音又从床上幽幽传来,“儿啊,其实母亲全都知道……”
付津背影一僵,脖子没动,头却缓缓转过来,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您说什么啊,娘?”
付母此刻平躺在床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嗓音有些沙哑,“娘知道,关老大,老黄,还有那个姑娘……”
付津的笑容凝固了,但没人看见。
“全都跟你有关系。”
“关老大欺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娘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付津的语气平稳,且极其温柔,“老黄是他的手下,这两个人,不都是因为村里闹鬼,才一个死一个疯的吗?”
说完歪了歪头,“哦,那个疯子后来也死了。”
付母叹气,“那娘问你,咱们村里,是先闹鬼的,还是先死了人的?”
他不言语,脸上仍挂着得体的微笑,却起身慢慢走向那张床。
付母不停,低哑的声音继续从床帐后后面,渗入进这寂静漆黑的夜晚之中。
“娘再问你,闹得那个鬼,究竟是何身份……”
付母最后一个“份”字落在喉咙里,还没说出,就感觉脖子被人死死掐住。
开始脖子上只有一只手,后面慢慢就变成了两只。
她挣扎着想要把付津的手拽下来,却是根本没有力气再抬起任何一只胳膊,只得蜷着手指,几乎快要将身下床单抓破。
付津仍是笑着,手里却发狠,毫不松懈。
“娘啊娘啊,眼瞅着再没两日,咱们就可以离开这个破村子了,你到底究竟为何要……唉。”他神色戚艾,摇头可惜道,“儿子本可以让你安享晚年的,可惜啊。”
付津神色一变,不再笑了,幽深的眸子闪出森然绿光,嘴角以一个奇异的弧度向上弯着,面上却毫无笑意,低下头附在她耳边问:“是谁给你吹了耳边风,嗯?为何挑在今日问?母亲是觉着鬼门大开,自己死了能立马上去黄泉路投胎么?”
见她脸色青紫,脖子被血液胀红,瞳孔逐渐开始涣散,付津才松了手,轻轻摸了下褶皱皮肤上那几道紫红色的手印。
他又换上平日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声音轻的,仿佛生怕把那人最后一口气吓没似的,“哦……是那几个外来客吧,他们刚来我就觉得不舒服了,问这问那的,总觉得自己聪明的了不起了!”
付津边笑边说,语气嘲讽,手舞足蹈着,活像一个疯癫的。
旋即眼神冷了下来,“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们半夜才回来,就知道必是不老实,去了妫林。所以……我当然会给他们想要的答案了,都看到了碎心,我还不承认闹鬼的话,那不是引火自焚嘛。”
付母虽然神志不清,但仍能听见他的一字一句,仿佛为了听明白,付津到底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久久不肯离去。
付津十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这么想知道?那儿子便给你尽最后一次孝。”
“你问我要娶哪个姑娘,其实儿子是真的回答不上来,因为……我玩过的太多了,数不过来,也记不清脸。”
倏地忽然一阵阴风顺窗子刮了进来,直打到他脸上,付津有些不悦念叨着,“想必是鬼门开了吧。”随后啪的一声将窗子锁死,没有瞅见床上“付母”手指轻轻翻动,眼珠从前至后翻了个,从涣散的眼神到全白眼珠,再翻回正常,外面那阵妖风也停了。
“说到哪了?哦,你不是关心这个女鬼吗?”付津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又坐回到了浑身发颤的付母身旁,他十分不屑地看着她害怕的模样,继续言语,“她就是碎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