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童彦若电话的时候,潘彼得正坐在设计工作室的电脑前作图。通话中,童彦若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潘彼得开口的余地。
握着手机,潘彼得僵硬地坐在电脑桌前,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死去。
从手机中传送而来的噩耗如同一团携带着致命病毒的黑色雾气,弥散悬浮在潘彼得周围,已经被他吸入体内——那些病毒正疯狂啃噬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神经,短短几秒钟时间里,他这个人已经由内而外被腐蚀成一个空壳……
……还是发生了……
……命运最终还是遗弃了我们……
……
四十多分钟后,童彦若与潘彼得并肩坐在医院走廊中的座椅上。
“把聚会那晚的事情描述给我听。从你们进家门开始,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哪怕你觉得那微不足道。”童彦若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他必须切断自己的情感神经,否则,能量超乎想象的焦急与恐惧感会瞬间摧毁他的所有理智和冷静,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潘彼得望着对面被窗框镶嵌起来的景致,第一次发现静悄悄的秋日阳光也能这般绚烂,仿佛回光返照的盛夏日光。他闭上眼,在被阳光映照成桔色的眼底屏幕上,回放起那天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他一边“看”着脑海中浮现的动态画面,一边轻声开口。
“……我打开门,第一个走进屋,小溪是第三个进来的……姐姐从厨房出来,很亲切地和大家打招呼……我格外注意了她对小溪的态度,很自然……”
……
童彦若也闭上了眼睛,借助潘彼得的描绘,他在心里勾勒复原着当时的画面。他集中所有注意力,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他知道,在某个人的某个细微动作中,一定隐藏着致命恶意……
一边回忆,一边尽可能挑选准确的词汇来表达,潘彼得讲得很慢,很细致。当他终于将储存在自己脑细胞中的所有信息都描述完毕之后,他睁开双眼,再次望向窗外。
“就是这样了……你有什么想法?”潘彼得低声问道。他想要知道童彦若的想法,却又在潜意识里抵触它。
童彦若也睁开眼睛,眉头微颦,“有几点我想再了解一下……第一点——你是否真的确定,在整个聚会过程中,不论是喝茶,还是后来的吃饭,大家都是自己取用的?没有出现过潘泽为大家递送食物的情况?”
“我非常确定,就算你问其他人,他们也会这样回答。”
潘彼得想了想,继续说道,“喝茶时,是她先将茶水倒好,然后大家自己随意拿杯子,很随机。后来吃饭,大家也是自己照顾自己——因为我姐姐一开始就说过,说她在国外习惯了那里的风俗,不会照顾客人。除了喝第一杯茶时是她为了尽主人之道帮大家倒茶之外,后来无论是续茶、取食物,还是倒饮料酒水,大家都是自己动手。”
童彦若点点头,“第二点——你是否很确定,潘泽非常接近小溪的情况,只有在大家看录像时出现过那么一次?”
潘彼得回答,“就我所了解的,的确是只有那么一次——当时大家都在看我小时候的录像,姐姐拿着自己的空杯,在小溪身边坐下。她一边给大家做讲解,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虽然当时房间里灯光调暗了,但我一直在注意她的动作——她只是拿起电水壶,往自己杯子里倒茶,然后放下电水壶,举杯喝茶,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它什么动作……后来吃饭,她和小溪的位置几乎是最远的对角线;再后来大家聊天、唱歌、喝啤酒,她跟小溪坐的位置也挺远……不过,后来我去过几次卫生间,还下楼买过一次啤酒,在那段时间里姐姐有没有接近小溪我就不知道了。”
“你观察得很仔细……”童彦若的“赞扬”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第三点——你提到过一个细节,潘泽在第一次倒茶之后,曾戴着橡胶手套拿抹布擦桌上水渍,我想知道,在大家倒完第二壶茶后,她有没有再次戴手套擦桌子?”
潘彼得闭上眼,皱眉仔细回忆了一番,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目光坚定,“没有。她只擦了那么一次桌子。大家喝了第二杯茶后,很快就去吃饭了。杯子、水壶就那么随意放在茶几上,我和姐姐都没有收拾。后来吃完饭,大家又聚在沙发旁,是我收拾的桌子——擦掉桌上水渍,收拾起杯子,洗干净,再重新端上来,谁想喝饮料或是水,就自己拿杯子倒。我洗杯子的时候,姐姐也一直在厨房收拾碗碟,她还嘱咐我把杯子洗干净,说如果茶渍没洗干净就端出去给客人用,那是很失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