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盛光着脊背从刘生家出来,步履沉重,清早捧着碗稀粥唠嗑的媳妇和老婆子都使眼色停下了话头,齐齐朝方家盛看去,方家盛身心疲乏,懒得寒暄,直接略过她们走了。
“哎,这是不是那个方…方…”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费力睁着眼瞧,待方家盛走远后才出声。
一个年轻媳妇脱口而出:“方家盛。”说完见周围人都看她,忙把头埋粥碗里,一张脸火烧火燎。
“他啥时候回来的,新媳妇儿还没进门就睡一起去了?”老婆子年高望重,方家盛不知好歹不跟她打招呼,少不了被她一顿碎嘴子念叨。
“啥新媳妇儿,那不是刘生家嘛。”另个满脸脂粉的女人用铜锣似的嗓门说,被旁边人推了下才放低音量:“大婶你眼睛真是越来越不管用啦,快回屋歇着吧”她牙尖嘴利,是村里有名的泼婆娘,不怕跟老婆子叫板。
“你个死妮子,大清早嘴画得跟吃了死孩子一样,叭叭吐癞蛤蟆,就你长了眼,就你看得清。”老婆子回呛两句,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啐了一口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几个女人没一个留她的,待老婆子走后才有马后炮来了句:“秀芳你说你招惹她干啥,不怕她跟你家那口子告状啊。”
被叫秀芳的女人翘起二郎腿,“得了得了,她走了咱不才好说话?一个个心里巴不得她走吧。”
几个女人笑成一团,把板凳搬近坐,围成一圈,相互推搡,都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秀芳捅破窗户纸:“你们看见他那东西了吗?沉得裤子都往下坠。”
一人接上话:“那能看不见?跟他睡觉估计能死在床上。”这话引来一阵促狭的笑声。
这两句开了头,气氛瞬间火热起来,一时间什么荤话床事都往外倒,那年轻媳妇的脸红得几乎让人觉得她快要晕过去了。
“唉,不知道咱村哪个姑娘家能命好嫁给他。”她们几个都嫁人的嫁人,生娃的生娃,过过嘴瘾回到现实之后不免羡慕年轻正当好的黄花闺女。
“方家盛家里有钱,他模样俊有力气,八成娶个城里姑娘。”
“他也不小了,从没见过他和姑娘在一起过,还以为去年进城是抱媳妇儿去了,结果今早从刘生家出来了。”
话谈及此,一个稍丰满的妇女眼珠子溜溜转,压低声音说:“我看这刘生长得比姑娘还水灵,又是个学生,保不齐有男的愿意跟他钻被窝呢。”
“还真是,别看他住得偏,一个个都愿意往他那屋去,借菜种子教作业,你说说这些小事儿非他不可吗?”
“他姥不是会些唤神引鬼的法子吗?说不定他也会,把人都勾了去。”
“啧,行了。”秀芳见她们全跑偏,一句她爱听的都没有,不耐烦地打断:“哪年开春你们不去他家要花种子,说得那么邪乎。”
其他人不占理,都不再说,秀芳觉得无聊,日头也渐渐大了,就招呼着散了回家,不一会儿风就吹散了刚才的热闹。她们回家继续往日的劳作,仿佛刚刚只是枯燥生活中的小小调剂,谁都不会把今天的话往外说,可谁都会在心里反复琢磨。
邓紫烨抱着凳子闹着一张大红脸回家,她喜欢早晨和各家各户的女人一起聊天,因为她时常能获得新奇隐秘的刺激,这让她觉得浑身的血液还在流动。
她把碗筷扔到桌上,也不收拾,靠着床沿坐下后就开始了长久的发呆,她坐成了壁画,坐成了面人,坐成了这个家的半边天,她是一个眼神空荡荡的活人。
“妈,方旭不跟我玩。”尖锐的哭喊从门口传来,邓紫烨猛地回神,张开双臂迎接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小姑娘。
“妈……妈……”方念童哭得喘不上来气,话都说不清楚,只会一声声叫妈。
邓紫烨想把她抱起来,可她直了两次腰都举不起怀里的重量,只好轻轻拍打方念童的背给她顺气。
“咋了这是,方旭不是和你玩得挺好的吗?”邓紫烨温温柔柔地问,拿出手绢给方念童擦脸。
“他们玩打仗,方旭说…说我只能当被扒裤子的村姑,我不愿意,他就赶我走。”方念童委屈地撇嘴,泪珠断了线,抱着邓紫烨的胳膊抽抽地哭。
邓紫烨心疼坏了,忙说:“咱以后不跟他玩,我跟他妈说,让他妈扒了他裤子打二十个板子。”
“三十个!”
“好,童童说多少就多少。”
方念童仿佛真看见了方旭挨打,已经大仇得报了一样,满意地哼了声。
小孩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方念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