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少了,干了这点,咱不喝了,”管承志举起杯子说。
“再喝点吧,现在还早。”
“不了,我得早点回去,不知道儿子把弩做好了没。”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把湖边那片地清理出来。”
“很快,我回去先把机械安排好,最多三两天就可以。”
越漫又恢复了神气。“尽量快点,”他说,“我希望早些完成。李李,我们就要建成世界上最漂亮的世界了。”
管承志朝李李雅群瞟了一眼。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漠。“太好了,”她说。
管承志被她冷漠的神情又打了一个寒颤。
“老孟,送管哥回家。”
“过两天见,兄弟,”管承志说。
越漫和李李雅群还坐在树下,初十的月未满,冷冷落在水面上。照在未完的墙壁上,也是冷冷的,未完成的墙头下有黑色,奇异的阴影,怪怪的。在越漫眼里,这儿月亮比家乡的月清朗的多。兴致高了起来,觉得有许多话可以和李李说。
“管哥,人不错,”越漫说,“他可帮了咱们不少忙,等忙完这阵,咱得好好感谢人家。”
李李雅群说:“他可是东山镇最大官。”
“是啊,我知道。可是他是别的官不一样。对我也很好,经常给我出主意。我打算和他交个朋友。熟悉这个地方需要时间。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认识新邻居,新朋友,一切都得从头,都需要他帮忙。不过我们有时间,会越来越好的。这儿的人都很好。你舒服吗,李李?”
“嗯。”
“过两天,你看,在你右手的方向,把那大块地平整起来,我计划种很多花,要每个季节都有花开,天天闻到鲜花的香气。在左手边,种一大片玫瑰园,只种红色——从咱新房子的大窗户就能看到。在山坡种上苹果、桃、杏、柿子、栗子,或许可以尝试种点南方的荔枝。现在的技术应该能行,改天问问老管。他还建议弄几个风车,不知道你喜欢吧,我们坐在这儿就能看到风车旋转。”他把两腿舒舒服服地在桌子底下伸了伸。
李李雅群平静地说:“我不喜欢这儿,一点儿也不喜欢,总让我感觉不舒服。我想离开这儿。”
“不舒服?”他笑了。“每个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感觉不舒服,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等生了孩子,多和邻里走动走动,多熟悉。会好的。我刚参军那会,特别想家,都想当逃兵了。时间久了,我更喜欢在部队里了。我们会好起来的。别说那种傻话啦。”
“不是的。”
“李李,孩子快要出生了,不要想那么多。会好的,会好的。”
李李雅群沉默着不说话,眼睛盯着地面。月亮爬上了树梢,冷冷看着大地。
“回去休息吧!”越漫扶着她回去休息。
安顿好她之后,越漫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月夜,在经常去的花园里游走,发现一条小径,在两个绿化带之间,不细看,以为只是花埂。进入之后别有洞天,有一小池泛着粼光,一个人静静坐在池边。
他喊了一嗓子,没有回应。又喊一嗓子还是没有回应。他便仔细观察,小巧精致的五官神情迷离。睫毛长浓,淡淡的冷漠写在眼睛里,低垂时像一层黑色的幕布。
轻轻碰了一下,化作细碎绿点,那绿点幻化成一只黑鸟立在墙头。黑鸟黑色的眼睛盯着他,四周温度瞬间降低,小池结冰。
他抖动的双唇想喊什么,就是喊不出来。他在压抑中醒来,感觉嗓子干痒。心想,大概酒喝多了。
快到村口,管承志执意走近路回家,让老孟先回。
那晚月光白净,小路边的草叶边缘也有了微光。
下车不远就是两块石板铺成的小桥,桥下溪水流,那是长流水,从半山腰一泓小池倾泄下来,叮叮咚咚到了小桥下,也白净起来。一种蓝色黄蕊的小野花月下也白净了。
过了小溪,是几块菜园,各家种的瓜果蔬不同,规划的却同样小而精致。再往前走,是几处已经塌了一半的烤烟仓,残垣瓦砾被月光蒙上白茫茫的薄纱,石缝中野草疯长,要长满整个世界的意思。再前面要加快速度了,路边有松、柏的小树林,平时暗绿,今儿月光透地,印在地上,似细碎的玻璃。
出了这片小树林,月亮已靠在山坡上,像一只白净的圆瓷器。微风搅动树叶,打着旋往前走,撞到前面的山墙发出一丝寒冷的叹息。
叹息回转碰到胸口,管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