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强插嘴说:“我懂。”
“他们会提供一些信息给警察,替他们做了不少事情。我们称为地狱的地方,是三个月前才有的。原来只有天上和人间两个地方。地狱和其它两个地方完全不一样,它老板——我们也调查过,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商人。”
“王治民告诉过我。都叫她凤姐。”
“对。她那儿的环境不错,很安静,有章法,不乱,从未出过事。天堂和人间他们做事太招摇,太招摇。差点出了人命,去年封过他们的店,后来又开张,比原先好一点。总之,不让人安心,特别是天堂那边。地狱就和他们不一样。低调。懂规矩。永远在黑夜里。”他轻轻抿了一口酒。
“上周日,她那儿新来个女的,她摸不清那个女人的底细,但那个女人工作又很出色。想请我们帮助调查一下。”
他亲戚摊开双手,“就是这个样子,你看,和谐社会相互帮助,我们就调查了一下那个女人。”
“她是越漫的老婆?”
他亲戚说:“前额有一块疤。”
“可是她为什么?”黄伟强说,“听过越漫为她要建一座花园呀。”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亲戚最后说:“黄所,那是他们的家事,咱们就不要管了吧。不过,现在东山镇每家都有弩这事,要想办法管起来,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呢。”
“对,这是他们的家事。”
“你刚才说她生了两个男孩?”
“对,是双胞胎。”
“这事只有——你、我、她知道。难以想象,那两个男孩长大后知道自己的妈妈职业后会有什么后果。”会所里昏黄的顶灯打在他亲戚的脸上,看不清眼睛,竟有些神秘。
黄伟强晚年会想到这一天,这一段时间,特别是夜晚看到万家灯火,他会想象灯光后面的发生的事情,想到它们都是和谐社会的一部分。
看见和看不见的故事发生着。晚年时黄伟强坐在省城的家里想,那天晚上的决定无比正确。
宽大客厅中还有未拆解安装的家具,几个本来应该是墙角的高靠背沙发,现横放在客厅中央。越漫坐在椅子里。他在左臂用绸带扎着吊在脖子上。
双胞胎都醒着,他们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白色婴儿床上方旋转的七彩风车咯咯地笑。越漫出神地望着两个孩子。
管承志几乎到了他面前,他才听见。管承志自己拉了一把在椅子坐下来。他没有吩咐老孟泡茶。
管承志两个孩子咯咯的笑声中坐了一会儿,越漫没有说话。“花园还是继续修吧?”管承志轻声说。
越漫过了小一会儿,喉节滚动了几下,终于冒出了嘶哑的声音。“不修了,”他说,“我不需要花园了。已经干的活,我会付钱给你。”
管承志用手指碰碰婴儿床的小铃铛,声音清脆,两个小男孩笑地更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越漫眼光低垂,没有说话。
“做点事情,会好一些。”
“不想。”
管承志瞅着那对小男孩脸容红润饱满,又扫了一眼越漫,他脸色焦黄,腮帮子松驰了。
轻叹了一口气:“建成了花园,把景区建得漂漂亮亮的,一定会有很多人来玩,到时够你忙的。人呀,一忙起来,什么事都忘记了。”越漫没有回答,管承志站起身。“改天我约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好吧。景区开发的事可以缓缓。饭可是要吃的呀。”
两个小男孩,这会睡着了。越漫用干枯的手,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身来,朝楼上走去。管承志望着越漫上楼的背影说:“我还会再来。找点事情做吧,兄弟。”
管承志扫了一眼客厅,未摆置到位的家具,未上墙有画作,两个在梦乡里的小男孩。
几周前越漫声音响亮的对自己说着规划时的神情,那里的越漫情绪激昂,声音响亮悦耳的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他想,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这种热情呢?
管承志悄悄走出房屋,秋风乍起,激起一身秋意。
四季轮回,冬去春来。
城市发展会遵循某种特定的模式。
一个城市发展离不开外来人口,简单数学题:当外来人口大于外出人口这个城市是向上发展,反之则是向下。当外来人口大量涌入必然带来混乱,我们也可以这样说,没有最初的混乱就没有以后的繁华。
大城市是一片独特的生存森林,最初涌入的人,会有一部分不适应被淘汰,但我们不能否认他们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