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将带我们抵达何处?”头脑里的声音问。
“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沈千眠说。
头脑中的虚影变得真切,化成了一条蛇,衔着一朵红艳的花,红艳地像阿洛伊西娅的嘴唇。
蛇说:“我们会陷入一个世外的深渊,试图从那里带回什么。天使的号角会吹响吗?我们是否会化成盐柱?我们历尽万险带回的东西是否会在日晒下化为青烟?没有人知道。唯一能做的唯有前进。”
“很难见到这么勤奋的恶魔,鼓励我探索美而不是作恶。正常的小说故事里,你不应当鼓励我向S先生与林印水复仇吗?”沈千眠问。
“不,不,不,你不明白。走近那个美与恶交织的世界才是最重要的。疯狂地燃烧你的灵魂吧。在此之前,你只需与自己和解。”蛇说。
沈千眠醒来,看到自己的手指抵着《你好,忧愁》纸页里的一个句子:“我想和自己和解。”
他想起小时候击剑课上的一些画面,手臂伸展,剑尖抵向对方,刺穿——好的艺术就像博弈,一步步攻陷对方的心城,直到戳刺痛点。
演员——表演,表达的艺术操纵者,合理地利用自己的形体、表情、声音,直到三者合一,成为一种唤起,召唤情感、道德甚至神灵。
林印水之前,教授沈千眠的戏剧老师说,“你对戏剧有一种神秘的倾向,你戏剧看得太重,比生命还重。放弃你的执着吧,你应该利用戏剧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沈千眠下意识信奉老师说的一切,直到林印水改变了他。教会他,奉献自己,才能获得丰饶。林印水教会他打开那道阴暗的大门。
与自己和解,直到忘却自己。延长美,直到美的结构呼之欲出。
蛇轻轻点头,“欢迎你将灵魂售卖给本恶魔。记得不要妄论艺术之神的名字,但,你只要认真往前走就可以。祝福你。你的灵魂会被放在一个显眼的祭台上灼烧,十足十痛苦灼人,简直痛不欲生,我保证。”
沈千眠将凉水泼在自己脸上,清醒过来。今日凌晨,他自暴自弃,随手抓了一把药塞进嘴里,结果竟然看到了所罗门王的某一柱魔神本尊。
沈千眠摇摇头,决心只是偶尔用这种方式触摸艺术的幻觉,幻想中的缪斯。
他自知没有S先生的老辣,缺乏林印水的灵气。自己前二十年接受的戏剧教育只不过是浮皮潦草的浅尝,只不过是一道精神枷锁。
为了继续接近那个世界,他乐意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哪怕恶魔本尊只是一条蛇罢了。
“我考虑着,要过一种卑鄙无耻的生活,这是我的理想。”沈千眠一边阅读手里的《你好,忧愁》,一边啃干面包。
他笑了起来,偶尔发自内心,这次不过是凑巧,真心地笑出声来罢了。
试试看,“成为自身”。
“因为我仅仅是一块可塑的面团,只不过它拒绝任何模子而已。”
——弗朗索瓦丝·萨冈《你好,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