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很快就会发生转变。”皕宋微笑地看着我。

我看着死去的蝴蝶，默不出声。那种蝴蝶经常出没在灌木里，因为小且不起眼，总被认成蛾子。

皕宋的世界是浪漫的，有激情的，甚至充满魔法的。

我的世界依旧晦暗。像灰色的小小蝴蝶，我大概并不会转变。

皕宋教给我华兹华斯、波德莱尔等诗人的诗，偶尔会带我翻一翻画册。一线光穿过我的世界。

庞然的你，是谁?

在我心里，就是皕宋。

4.

为什么我要悲伤

那寻常的王朝消失了的威力？

——《圣灰星期三》艾略特

我不擅长读，亦不擅长写。我只是皕宋的附庸，是他的一枚小小影子。我擅长躲藏在皕宋身后。

就像孩子擅长相信，成人会令人意想不到地残忍。

那种残忍，是带血见骨的。

灰色死神，抚摸着乌木念珠，踏踏走来。

皕宋像一栋装满古书的楼一样，在烈焰中倒塌。

很难不这样，在那个时代，馈赠即诅咒。皕宋因为留了洋被波及了。他的心日渐腐烂，他沉浸在自由意志的幻灭里，身心焚燃成灰。

他没有与我话别，只是在出事的前一天，把塔罗牌送给我作为饯别，然后悄无声息地去死。

那些音乐，复杂的，我叫不上名字的和弦，也随他而去。

我又有若干年没有听过他们。

空中飞舞着灰色玉腰奴，洋洋洒洒，像焚香的灰与花雨。

很多年过去了，我的女儿渐渐长大，我不再是皕宋口中的天真少女。的确发生了转变，但这转变，是以他的死亡作为代价。

5.

在漫长的时光中，我捕捉灰色玉腰奴，把他们养在家里。

他们的灰色是不同的。有些泛着银光，有些泛着紫光。

这一只叫做“忘川”，那一只便叫“黑发”吧。

我的哀愁消化在对文字的吻里，充满眷恋与遗忘。

我日渐苍老，比同龄人快很多，但我的法力也越来越强。意念牵引玉腰奴飞舞，是我的第一个课题。

阿里阿德涅悲伤地望着我，她手指尖拢着只属于我的记忆之丝。

根深在记忆里的灰色死神愈发庞大，那是我力竭以抵达之处。

人们必先受难，尔后艺术才有荣光。

魔法与音乐如此相似，是以施加者的心之伤作为计量的。

在一些命运转折里，我偷偷抽丝拢线，沙沙书写，促成密谋。文字成为了子弹，被填在命运的枪口。

终于有一天，我抽到了死神。黑色的镰刀，遍地尸骸。

却意味：解脱，变化，新生。

自由，终于。并不是对于我的灵魂，而是对于皕宋的灵魂。

“祈愿对我们的判决别太沉重

因为这些翅膀

不再是翱翔的翅膀

而仅仅是拍击空气的羽翼

那现在完全渺小和干燥的空气

要比意志更为渺小和干燥 ”

女儿在阅读诗句，玉腰奴在她身边飞舞。我有意于把她培养成皕宋的模样。我那完美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恋人。

我能溯过时光，看见我们和下一代身上古旧的伤痕。一切皆因于此，一切皆止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