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虚无之中,朱棣眼前浮现出一个身穿龙袍的青年,脸庞白皙,四肢修长,身子看着孱弱却也有一番气度。随着这身影越来越近,朱棣不禁眉毛一挑,这不正是昨晚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摸样么。这难道就是自己现在所在的皮囊的主人,那个不成器的重孙子朱祁镇?
“你这老头,居然敢穿龙袍,是唱戏的吗?样子还挺威武啊,朕这两天在这闷得慌,你这老头赶紧来两段给解解乏。”正是昨天刚刚醒来时候,在脑海中若隐若无的那个声音。
“唱戏?你这龟孙,我呸——”朱棣忽然发现自己不应该骂自己的重孙子做龟孙,于是立刻啐了一口后改道:“你这活不腻的腌臜纨绔,我抽死你,把祖宗的基业玩脱了啊——玩出火了啊——朕才走了二十五年,你这纨绔就能在自家门口给那些浑身腥臊的蒙古人给追着跑啊——”
朱棣一边骂,一边举着大手猛抽,他也不管这是不是梦里,抽起来对方会不会疼,但他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关外清平,被自家孙子玩脱成这摸样,心里就是气。
“哎——住手住手,你这一唱戏的居然对皇上无礼,啊——住手,怎么这梦里也这么疼,啊——”
“朱祁镇你这混账,你瞪大你的猪眼睛看看,看看朕是谁!”
“你这老头不怕死是么,居然敢直呼朕的名讳!”朱祁镇揉着脸上的巴掌印,眯缝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唱戏的老头。
朱祁镇越是打量,眼珠子瞪得越大,终于大喊一声“鬼啊——”便双膝跪地,满脸煞白“怎么和太庙里的祖爷爷一模一样啊?”
两爷孙在这虚无缥缈的空间,打打闹闹,最终还是接受了作为祖爷爷魂穿在自己重孙子身上,而同时重孙子朱祁镇的意识还是留在这一副皮囊内的现实。
“皇祖爷,孙子也是啥也不知道就睡死了,你这一来,我这皇帝还怎么当啊?”
“你这怂样还想着当皇帝?大明江山都快被你玩脱了,这离着京城也就几百里地,瓦剌人说不定已经兵临城下,你还纵容阉人弄权?活不腻了你!”说罢又是一巴掌。
“祖爷爷你不是已经砍了王大伴了吗,就别气了,这躯壳现在也不受我操弄,要不你就看怎么把我放了,让我投胎去算了。”朱祁镇居然抱着朱棣的大腿,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可现在孙子被瓦剌人欺负得好惨,请皇祖爷大发神威,帮孙子灭了那些龟孙子啊,哇——”
“我看你就是在逃避,让我来擦屁股的,现在你还想跑了去,莫说我不晓得怎么破这皮囊,就算我晓得我也不会放走你,要投胎也是我去,外面这烂摊子谁捡着谁倒血霉。”
“祖爷爷,我的好祖爷,祖宗,我就在这里歇着,皇祖爷爷有啥吩咐,随时来找,孙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上,土木堡到了!”
朱棣勉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御辇的车帘缝中,透出几道刺眼的亮光,天已经大亮。方才是梦?还是朱祁镇这小子还在这皮囊之内?朱棣现在无从辨别,只好先把这一场似梦非梦的遭遇先放一旁。
大军已经在土木堡周围扎营,先前派出的一万人马,已经围着土木堡所在的小丘,准备好了鹿角拒马和土墙战壕。小丘上面围着一圈的土石墙,那就是土木堡所在。
“皇上,朱勇已经回军,还有半天的脚程就可以回到中军。”张辅从后面策马赶上,向皇帝附身禀告。一同和张辅赶上来的,是兵部尚书邝埜,年已六旬的老臣,“皇上,这里离怀来城不过二十里,有城墙可守,总比固守在这山丘之上要稳妥,请陛下三思。”
“老尚书言之有理,可怀来城也毕竟是孤城,十几万大军在城内也是有如困兽被束缚了手脚。如果在旷野之中,眼见敌方环伺,这十几万人倒有可能称为狼群,随时可以咬破敌人的喉咙。”
邝埜一时哑口无言,皇上怎么忽然懂得了用兵之法,这种在野外与游牧民族对峙的胆量,自从永乐大帝驾崩后,从未在明军身上见过。
“况且土木堡以南十五里的水源已经被瓦剌占领,难道他们就不会在前往怀来的路上设伏吗,老尚书的想法也可能是瓦剌的想法嘛。”
“皇上英明,可这屯兵土木堡,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法,臣是在是担心皇上安危啊。”邝埜在马上朝朱棣附身行礼,言语中尽是担忧。
“无妨,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逃了一路,是时候跟那些瓦剌人算一算账。”
从小山丘上往下看,初升的朝阳把这小山在这片荒凉平原上投下一个长长的阴影,十万大军的营帐围在山下,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