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途中,时间如流水般付之东流。很快高悬头顶的旭日便缓缓落下,在泛起鱼肚白后泯灭于天际线,遂不屈的归于黑暗。
一片寂寥无声中,唯有缱绻的海浪平稳的翻涌冲刷过船底,今日格外的风平浪静、温和娴静,不复往日的狂风骤雨。
圆月高挂之余,船帆鼓起。似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在甲板中隐没于船舱,动作风驰电掣犹如冬日渗透进衣襟的冷风,夹杂着无法比拟的毛骨悚然。
这抹动静没有引来守夜的巴尔萨的注意,他仅仅是莫名其妙的感到背脊发寒,遂条件反射的狐疑扭过头,发觉后方并无异样后便再度嘀嘀咕咕着在桅杆上眺望。
而黑影的目标显明昭彰,那便是船舱中的“货品箱匣”。
……
船舱内只有一盏悬挂在半空中的灯泡用于照明,本就惨白的灯光一时之间又在浪潮的推拂下摇摆不定,在板制木条上晃出道道重叠的虚影。
我们的黑影……不,应该说是萨贝达,他正拿着一袋黑色的塑料袋朝着目标箱匣靠近。
萨贝达难得行事跟偷鸡摸狗似的谨小慎微,他依照自己记忆里的路线摸着墙壁缓慢前进,军靴踩踏在板条上时愣是一点稍大的动静都没有发出,安静到诡异。
直到他摸索到了自己做好记号的位置——角落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匣。
紧接着只见萨贝达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木匣的边缘,清脆的敲击声在船舱中回荡尤为突兀。
“裘克?我给你带了吃的。”
话音刚落,只见那原本正常的木箱子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震动了两下,就仿佛被唤起神智的深海巨兽般睁开骇人的兽瞳,令人光是远看着便寒毛耸立。
随着箱匣上沿的缝隙挣松,揭盖被小幅度的从里头掀起时,暴露出的却并非是人们臆想中的魑魅魍魉……
眸光的一瞥:第一眼是一头赤色的卷发,然后才是蜷缩起的躯体以及那缠绕成团的暗绿色蛇尾,纯度尚高的鳞片则被灯泡的亮芒荡得波光粼粼、光泽诱人。
而这人面蛇身的异种,赫然便是裘克本人。
“太、慢。”裘克的语调满是埋怨,他的半身浸泡在箱子里的水源中,因此并没有缺氧。
早在何塞率领“航海之日”船队回航时,萨贝达就早已事先准备好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藏匿计划。
他知道何塞这次出航时就已经在中途打捞到了不少奇珍异宝,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对方都要囤着,等回航那天将其一同贩卖进黑市,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捞着船舶的保养费。
所以说萨贝达能这么顺理成章的偷天换日,某种程度上也得益于何塞的随性。
终于在暗无天日的船舱中见光,裘克整个人都快在箱子里恹恹欲睡。在黑暗中那会,裘克其实有些匪夷所思的惧怕感,这种恐惧源自于生物本能,并非幽闭恐惧症。
更准确来说,是裘克内心深处的惧意,他本就是个恐惧黑暗的、色厉内荏的人。
但当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渔夫前来时,裘克那股汇聚在黑暗里隐晦形成的恐惧又开始消弭于无形,好似昙花一现般无影无踪。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但对萨贝达的埋怨和嗔怪却是真真切切的。
毕竟这该死的渔夫居然真的把他晾在这黑不拉几的狭窄箱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抱歉,我得挑在巴尔萨精神不太集中的时间点才能过来。”萨贝达伸手,习惯成自然的顺着裘克的发根抚弄,动作轻柔到像在抚摸猫咪,也像是猎食者在舔舐品尝自己的猎物。
裘克肚子都要饿扁了,他完全没关注到两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老夫老妻这件事,他只是视线下移瞪了眼对方手中的塑料袋。
“不、吃…生的。”裘克咬牙切齿的逐字逐句道。他的鼻翼间分明就嗅到了一股来自海鲜的咸涩味,怎么想都肯定是生食。
萨贝达闻言动作微顿,他当然知道裘克不喜欢吃生的食物,他已经不想感慨一个异种不吃生肉这件事了。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船上必然是不可能让萨贝达生火给裘克烤鱼吃的,到时候要是把船给烧了,暴跳如雷的可就不止何塞一人了。
“要不你凑合着吃?我们大概还需要航行三天左右才能抵达本岛。”萨贝达犹豫片刻垂眸瞅着闹脾气的海蛇,带着商量语气的跟矫情的海蛇打交道。
果不其然,得到了裘克睥睨的一瞥。
“……那你吃面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