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旁，一道来电铃兀自响起，顾南舟扫了眼，是老宅的号码。

男人拿着电话起身，“散会。”

一节钢琴课下来，老师放小朋友们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这间工作室租在一楼，大门口有一片二三十平的活动场地，由半截人高的白色栅栏围起，距离栅栏外两米的地方，便是一条宽阔的柏油路。

小朋友们都在中间玩滑梯，沈柏野径自坐在角落，他其实并不喜欢吵闹，除了在家人面前会显性格热络以外，于外人，不易亲近。

“阿舟，阿舟？”

就在这时，身后的栅栏，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男音。

沈柏野吓了一跳，一回头便看见一道黑影站在阑珊墙外。

是个年迈的老人，头发已近花白。

“阿舟，过来。”

老人冲沈柏野招了招手，笑起来时，眼里满是慈祥。

沈柏野四下张望，大雾天气，院子里孩童们的欢笑不过几米远，却只能闻声不见人，沈柏野目光所及，只有面前近在咫尺的老人。

他愣了片刻，从木质长椅上站起身，“爷爷，您叫我？”

两人隔着年龄的跨度相望，顾定骁满脸和煦，不知为何，这份笑靥，竟叫沈柏野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过来。”顾定骁声色低软的说道，似是想到些什么，他忙从黑色貂绒大衣的内兜摸出一枚精致的百变魔方，“阿舟，你不是嫌爸爸上次给你买的三阶太简单了么？看看，我给你带五阶来了。”

不知被什么情感牵引，沈柏野几步来到白漆阑珊前，顾定骁从栏缝里伸手把沈柏野的小手拉过来摊开，将那枚魔方放在他小小的掌中。

“阿舟，你喜欢吗？”

沈柏野垂着脑袋，他第一次收到这种益智玩具，他的妈妈总觉得他还小，买这些拿回家也没什么用。

沈柏野抿了抿唇，炯炯目光微抬，“爷爷，这要怎么玩？”

“把每一面的颜色转成一个色系就成，你看，就像这样。”顾定骁指着其中完整的一面给他解释。

沈柏野立即懂了，他眨了眨桃花眼，忍不住高兴，“爷爷，你真的送我吗？”

“那当然，只要阿舟喜欢，要什么我都送给你。”

“爷爷，可你认错人了，我叫柏野。”

顾定骁不由皱了眉头，他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认错？这眉眼，这小嘴儿，这鼻梁，不是顾南舟是谁？

“你跟你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怎么会认错？”

沈柏野收回手，他静静看着右手心的五阶魔方，沉思了会，了然于胸。

这爷爷病了，他看得出来，他们小区的李爷爷病了，就是这个样子，会认错人，认错回家的路，干妈说，这是阿尔兹海默症。

“爷爷，您等着，我回屋去叫老师，我老师可以帮助您。”

“嘘！”顾定骁在唇间做出个噤声的动作，他微微弯下腰，双手撑住大腿，笑容和蔼可亲，“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顾南舟坐了两个多小时飞机，从d市火急火燎赶回渭城。

顾老爷子已被警察找到，安全护送回了老宅。

顾定骁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还摔了一跤，浑身脏兮兮的。

管家领他洗了澡，又把柜子里的药翻出来合水喂给他服下，这才小心翼翼伺候着老爷子到床上休息。

顾南舟大步走进别墅时，连带着身后的风都是阴凉的。

男人沉着张脸，径直去了老爷子的卧室。

顾定骁已经昏昏睡下了，管家正弯腰替他拢着被子，起身时，眼角余光瞟到顾南舟进门的身影，他吓地脸色微变，低声颤道：“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