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也不再去看秋文月难看的脸色,而是同之前在白鹤楼时一样,将许悦安留在桌子上的银元换成自己的,便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她的脚步,只在路过秋文月时停了一瞬,美目流转地瞥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秋文月,原不该我来劝你,可是做人该有底线,有些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有些东西却是绝对不能舍弃的。出卖人性,为虎作伥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轻笑一声,在屋内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从大门走了出去。
咖啡馆正对面是间洋人办得教会,如今是当做学校在使用,下课的女学生穿着水蓝色上衣和黑裙子,白袜子边上露着圈粉嫩的脚踝,黑皮鞋踩在青石板地上,一人或结伴而行,嘴里哼着大多数人听不懂的洋文歌,神色里只有憧憬和喜悦。
大概是这上海太安静了,让凌纤纤都恍然觉得,如今正是太平盛世。
许悦安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正抬头看着街角一棵枯黄的老树,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她一眼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她却摇摇头:“我家铺子离得不远,就不劳烦将军了。”
“…那我送你回铺子。”
凌纤纤有些意外,她明白许悦安不亲自将花篮送来的用意,现如今形势下,凌家若是被指认和许悦安,或是他背后的张家势力有关,谁也不敢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转念一想,花篮上的落款已经被陈家看到了,大概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点点头:“也好。”
两人并没有原路返回,眼前这条道路要宽敞一些,路旁整齐地栽种着梧桐树,落叶厚厚铺了一地,都看不清路面原本的颜色。
风一吹,叶子沙沙的向前滚去。
“我以前都不知道,在这种隐蔽的地方,还藏着如此秋日光景。将军是外地人,却比我还要清楚几分,可当真是风雅。”
凌纤纤说着,藏了几片落叶在手心,想起从前有人同她说过,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又忍不住仔细对比起手中树叶的脉络来。
许悦安没有接话,神色却柔和了不少,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个叠了几层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她掂了掂,并不是很重,又带了些询问的抬眼望向他,打开纸袋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原来是个硬壳的线装本,只有巴掌大小,封皮上用花体写着“ling”,还用蓝黑色的钢笔画了朵简笔的玫瑰花。她翻了两页,便已经知道是什么了,里头用娟秀的字体记录着生活琐碎,字里行间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她下意识地吹了口气,拂去不知是否存在的灰尘,轻声道:“这是我母亲的日记本?”
许悦安点点头:“派去调查的人带回来的,我想,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呵,这倒是。”她笑笑,看来许悦安也并没有完全指望她查出真相,“想来,我还从未写过日记呢,以后怕连个留给别人的念想之物都没有。”
听她这么说,许悦安好像不太高兴,她说出来的话明明很沉重,可语气却是轻飘飘的。
凌纤纤又看向他:“许将军呢,有没有写过日记?”
她也是随口一问,原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没想到许悦安沉默了片刻,居然点点头:“有。从前父亲教我练字,将我的名字写在了封面上,后来便赠与我当日记本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