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夜，偏城所在。

全城人冒着大雨上下一心，在这平原之上筑起一座三丈高的冰城。

柳然还颇具创造性的在冰墙上，造出几百根大大小小的冰凌刺。城外尖木桩连横六百米，暗处藏有上千的陷马坑。十五里外水道狭口，用木笼碎石填堵，方法是柳无敌当年治水所留。

城内冰墙厚达一丈，礌石滚木正运送城上。为了防滑，所有人在脚上缠绕粗麻，绑缚细木片。在微弱火光下，小心翼翼的行动。几个妇人小孩，双手冻的青紫，却还是在冰面上忙碌不停。

这是所有士兵百姓，两千余人亲手铸就的希望。

城门，柳然抱住头盔郑重躬身。

“诸君此去，义之所往。”

十名斥候躬身回礼：“定不负将军所托。”

说完翻身上马，十骑绝尘南去。

夜雨深沉，情报获取十分艰难。东西叛军已然逼近偏城，战斗一触即发，唯有南方暂无确切消息。

柳然无奈之下，只能抽调十名斥候向南深入。她则封闭城门，以拒敌军。

换言之，这十人不死于叛军，也会死在洪水之下。明知必死，却无一人犹豫。

这些人有耳顺老者，有断臂青年，有父亲，有独子。

城中百姓视线从十人身上扫过，略作停留又忙碌起来。

“封城！”柳然戴好头盔，一声令下。

城后众人将冰砖拼好，她素手一挥，再无一丝缝隙。

“登城拒敌。”

八百士兵千余妇孺齐上城墙，散于四面。

柳然黑盔玄甲一身戎装，枪上红樱雨浸如血。她扫视四周，从百姓眼神里能看到惊慌，不安，不一而足，却唯独没有绝望。

人心可用，二叔说道没错，城民才是主力。

她举起长枪，朗声道：“诸位，此战四面皆敌，无路可退。”

停顿一息，猛然喝道：“那便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两千人声音汇入风雨，经久不散。

“两侧敌军已至，随我，迎敌！”

“战！”

“战！！”

黑暗中兽吼嘶鸣，百余头凶兽已然奔向偏城。血色双眼，让这些野兽能够暗中视物。而城上守军，只能凭借微弱火光与一闪而逝的雷电勉强应对。

所幸布下的尖木桩与陷马坑立功，将不少凶兽致残。

但这些凶兽明显不正常，如此伤势平日早就四散而逃。现在却疯了一般只知道向偏城冲锋，被冰凌刺入身体仍然不惧死活的向前。

很快，尖木桩被冲散，陷马坑被踏平。一些凶兽借着挂在冰凌上的兽尸，企图跃到城墙上。

“礌石，滚木。”

柳然居中指挥，泰然自若，冷静的表现感染了众人。

城墙外沿的人，举起准备好的石块，圆木狠狠砸下。将接近城头的凶兽砸的头破血流，摔倒在地。

但这些畜生仿佛没有痛觉不知疲倦，挣扎着爬起再次冲锋。

城墙上柳然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几日前战场之上，凶兽也是这般冲阵，其中必有问题。”

城东，一位断腿近卫拄着枴，奋力想将石块抬上垛口，青筋胀满手臂最后也只得脱力放下。缺了条腿，他腰上发不了力。

“废人一个。”他捶打着自己的断腿伤口，血液浸出白布，却洗不去他满心的无力。近卫无不是百里挑一之人，妇孺尚在拼命，现在的他却帮不上一点忙。

一只干枯的手抓住近卫手腕，制止了他自残的行为。

近卫抬头，是一位断臂老人，他只有一条腿，老人只有一只胳膊。

这位七旬老人对近卫笑了笑：“我来做你的腿。”

说话间能看到，老人嘴里已经不剩几颗牙了。

两人通力协作，老人手臂环住近卫腰身，与他一齐发力。一枚枚石块从这个垛口扔出，砸在企图登城的凶兽头上。

近卫振奋，回头对老人炫耀道：“老爷子，我这砸的准不？”

大爷笑着点头，眼里满是赞赏。

又一礌石抬起，近卫刚准备扔下。老人却忽然把他扑倒在地，近卫正疑惑时，躺倒的他看到空中一只丈二苍鹰掠过，爪尖满是鲜血抓着一团模糊事物。

“老爷子救了我。”近卫明悟，却突然察觉胸膛一阵火热。他视线下移，是老人无头的尸身，颈上热血洒满胸膛。

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