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马厩,几百人双手绑缚,躺坐于粪水之上,几乎人人带伤。偶有残肢断腿者,已无声息。他们像是垃圾一般,被鹿角军丢在这里后便不管不顾。
大雨倾盆,污水没过尸体,也流进生者早已脓肿的伤口。疼痛在这几天的挣扎中已然麻木,他们眼神空洞,不求死,也不求生。
一道通天火光,一声惊天炸响,也未曾让他们过多注意。
直到水位升高,逐渐高于腰腹,向头颈逼近时,他们脑海不免生出一个想法:“死了也好。”
“嘭。”
马厩的木门被踹翻,一道浑身是伤的高大身影趟着污水走了过来。
他伤势很重,比地上很多已经死去的人还要重,一些刀枪插在身上,随着动作摇晃。
“喂,还能动吗?”
聂峥用刀割开绳子,向这人询问。
那人呆呆的,只是看着聂峥。
“莫不是傻了?”聂峥寻思了一下,一个巴掌呼到那人脸上,留下规整的指印。
“聂,聂将军?”
聂峥笑了,感情还是个熟人。递过去一把刀:“帮忙给其他人松绑。”
那人接过刀,看着聂峥面无表情的从腿上又拔出一把,血都呲到他脸上了。
“愣着干嘛,快点,洪水要来了,城墙挡不了多久。”
“哦,哦!”
那人如梦初醒,赶紧帮忙。解救的人越多,效率也就越快。抢在洪水漫城之前,这几百人相互搀扶依靠,登上了城北高坡。
高坡上早有大量难民,能救下这几百守卫也是从他们口中探得的消息。
“感谢聂将军。”尚能行动的几名士兵抱拳行礼,虽然聂峥军中口碑极差,但救命之恩岂能不认。
聂峥点了点头,显得漫不经心,只是看着脚下滚滚江水。
几人自讨没趣,悻悻的想要退下,聂峥却突然问道:“你们能战之人,尚有多少?”
一阵苦笑后,其中一位士兵答道:“回将军,六百邺城守军几乎人人带伤,被俘后困于马厩,终日与粪水虫蝇为伍,伤口肿胀化脓,不治而亡者多达百人。能战之人?怕是要不了几日,便剩不下几人了。”
闻言聂峥沉寂半晌,忽然问出一句不相关的话:“如果是去救援我义兄柳无敌,你们有多少能战之人?”
柳无敌这个名字仿佛有着魔力,破烂木偶般的几百人忽然恢复了神采,齐声怒喊。
“效死。”
聂峥咧开大嘴笑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谋划的事已经成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天意了。
他找来难民中的大夫,拜托他处理这些士兵的伤势。为此他还带伤潜入邺城,给大夫寻来了许多药材和医具。
之后他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任大夫取走他身上残留的兵器,也没有醒来。
说起医术这点不免提起柳无敌,三十年前,这片地界还没有成系统的医疗手段,用的多是山民土方。
是他义兄传出的医术,礼乐也是,算学成语也是,军队的建立也是。这个便宜大哥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样。
三个时辰之后,聂峥悠悠转醒,身上伤口已经敷药包扎起来。
抬头望天,连绵多日的大雨不知何时转晴。他轻轻的伸了个懒腰,身体各处便传来抗议的刺痛。
“将军一身刀剑创伤,还请不要妄动。”几名士兵连忙劝告聂峥,态度已然大有好转。
军队崇尚强者,也重恩义。聂峥如此重伤不死,身上的伤口多到让人心惊,必然经历一番惨战。之后为了救他们又几次三番入邺城,可堪义薄云天了。
他们甚至觉得,之前军中所传是不是谣言。如此大丈夫,怎会做出那等不齿之事。
“几人能够行动?”聂峥轻轻活动着手脚,对一旁的士兵问道。
士兵抱拳,语气悲怆:“大多患上寒热症,能动者不足五十。”
聂峥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躺倒一片的众伤兵,忽然朗声说道:“我手里有一种药,可能会要命,也可能会救命,但至少能支撑着你们再战上一回。”
“用不用,你们自己选。”
“接下来,我打算攻下北城,可有愿随某一同前去的。”
“愿往。”
五百士兵齐声喊道,伤的越重的喊得越大声。
最后聂峥只是挑选了伤势较轻的三百人,断手断脚高烧严重的全都留了下来。
他将五百支颜色发灰,上面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