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势如炉煅身,剑气淬火明神。
内外双压之下,聂峥皮肉皲裂,肝胆脏腑炸出碎痕。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无边的血色花海绽放于黑土之上。
有位老妇一头白发,面容慈祥,站在桥上向他招着手。聂峥眼神空洞的趟过花海,走上了桥。
白发老妇笑而不语,在他肩头拍了三下,然后伸手示意他向桥下看去。
聂峥默然垂首,无神双眸瞬间聚焦,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桥下江水湍急希声,雄浑无铸。但在黄黑水流里,沉浮着几千上万的尸首。惨白腐烂的面孔皆是朝上而望,死寂无言的看着他。
聂峥吓得方寸大乱,惊退了几步,险些坠入江里,是白发老妇扶了他一把。
老妇搀扶着聂峥臂膀,一个不到其胸口高的的小老太太,是如何稳稳拉住壮汉的。
老妇笑容依旧和蔼,等聂峥站稳后才松开枯瘦的手。她眼神看向聂峥来时路上,聂峥随之看去。
那片花海之上出现了很多人,巧姐,义兄,侄女,数以万计的百姓和士兵。
桥后传出声响,一阵人喊马嘶。聂峥转头看去,是无数的士兵,几面高举的大旗中还有自己的聂字旗。只是距离太远,声音模糊,听不到他们喊着什么。
老妇忽然拉住聂峥的手,一步步牵扯着他向来路走去,停顿于桥头。
开口无声,但聂峥读懂了老妇的意思,是让他走。
他半点不曾迟疑,直接跑向来路,跑向那片人群。桥下江水越发汹涌激荡,简直要盖过桥面。荡起的水波,染湿老妇古旧衣裳。
忽然,已经快要看不到身影的聂峥又跑了回来。他跪在桥下江边,肃穆的磕了九个头。
“我愿以数十万百姓安居为补偿,能还上的还,还不上的死后清算。”
江水渐止,那数万尸首人立而起,连如长龙。一道道凶煞死气散于水外,凝结成十丈蛟蟒。蟒尾悬空一甩,飞掠缠绕聂峥其身。
一声龙吟响起复又归于平静,蛟蟒像是得到应允,蟒首飞入聂峥印堂,整条遁入。
刺痛灼骨袭来,聂峥难以忍受,不禁怒吼出声。
眼前一切忽然归于寂静,然后骤然碎裂。
哪有什么花与桥,江与人,一场镜花水月的问心局而已。
但聂峥握紧右拳,却分明察觉到那股凶煞死气融入其中,任他驱使。气海穴鼓胀盈满,五气化罡,已入脉轮一重。
“饭和诗的恩情我还了,接下来便是生死相博,能不能拿走我的命,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晋傲然一笑,几道剑气震动。将衣上污秽血渍,斩成尘埃随风而去,恢复成一身雪白。此时气质,一如往日少年侠客,轻剑快马英雄气。
聂峥满身伤痕泥污,气势却是绝强。双拳奋起,杀势,罡气,劲力,被撼山拳融为一炉,直如大蟒入江河。两拳都是一样的凶厉苍劲,却又如洪水般雄浑不绝。
“这才像样。”张晋大笑,透着一股豪气。百十道剑气纵横,执于一剑,逆势斩出。
一方是掀起滔天洪水的恶蛟,一方是重拾剑心不肯弯折的脊梁。
两者僵持,最后还是聂峥仗着杀势盈天,罡气雄浑,略胜一筹。虽然张晋是开脉三重,但多年疏于修炼,为境界倒退所累,如何胜过得天独厚的聂峥。
根骨体魄越强,五气越强,罡气越盛。此时聂峥初入开脉境,但只论罡气储量来说不比三四重武者来的差。
张晋擦掉嘴角鲜血,眼里并无半点退缩。吾辈剑修,自当宁折不退。当年退了那一步,二十年后,他才走了回来。
比不过量,那就比质。张晋剑气贯入剑身,竟不再做半点防护。剑刃明灭闪烁,迎着聂峥拳势挑剑而起,欲要一剑开江。
这一战从月明打到日升,两者都是伤势惨重,几近力竭。
张晋披头散发,身上多处拳印凹陷。聂峥衣裳碎裂,被削下十几块血肉。
战到现在,全仗着血肉之躯硬撑。其实聂峥已经留手,以他的体魄尚有几分勇力。
“停手吧。”聂峥神情很是复杂,是张晋助其升入六境,才会导致现在陷入劣势。说实话,对这个人,聂峥已经下不去杀手。他想要尝试着,能不能说服张晋。
“剑还在手,胜负未分,如何能停。”张晋将散发束于脑后,握剑的手腕因乏力而抖动,但剑身却依然笔直向前。
他看着手中剑,忘却了二十年浑噩屈心,放下了生活安定,无须牵挂的故人,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