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苦寒,最苦是西北。
塞北五胡不时南下劫掠,那西侧的十万山中也是危机四伏。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道横纵三百里的沙漠成了天然屏障,阻隔凶兽外迁。每年窜入边镇的不过三五头,残伤百余人罢了。
而且随着大延国力渐强,兵锋日盛,五胡也收敛了嚣张气焰,近两年居然开始称臣朝贡。
西北数百年流放之地,这些或军籍或罪人的后代,总算活出了几分颜色。
此时就在这滚滚黄沙之中,一行五十余人赶马驾车,逆着风沙北上。人人劲装不似寻常百姓,言行举动倒有些官家做派。
打头一人,标准的西北汉子长相,粗狂豪放。他手遮在眼上,瞧着不知席卷多远的风沙,又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幕。
此时才是正午时分,天色却十分黯淡。狂风推动着漫天乌云,无边无际难到尽头。
汉子来到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身前,未免声音被大风吹散,贴在其耳侧喊道:“卫大人,这天气是赶不了路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歇脚,等风沙止住,乌云散去。”
“也好,就依侯大人。”卫燕侧头听完候垒的意见,欣然同意,毕竟此时行路确实艰难。“只是这沙漠之中,哪有歇脚的地方?”
“前面五六里有一处客栈,掌柜的是歧县赵四爷的手下,与我也是旧识。”
“那烦请侯大人带路。”
“应当的。”
延帝巡边在即,北地人手紧张。迫不得已之下抽调了十几个县镇的车官马队,到塞北集结,运送五胡贡品入境。
侯磊身为歧县司御不可避免的被拉了壮丁,但他自觉还算幸运。指派的内侍省长官很是通情达理,整天乐呵呵的像个笑面佛,与传闻中的阴狠印象大不相同。这个太监很好说话,也听他的建议安排,只是有些爱财。
在空车上偷偷拉上了一些货物,到边市倒卖。不过收了几个银锭子之后,侯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当差的,谁还没点捞偏门的路子。
“老掌柜,慢些关门。”
客栈掌柜指挥着两个伙计将门堵上,风越刮越大,沙砾顺着缝隙吹进,砸在脸上生疼。刚要将门板全扣上,一行人赶到门外的招客旌旗处,声音模糊的传来。
老掌柜眯着眼睛看去,当头一人正是老相识侯磊,他赶忙拦下伙计。
不多时,一行人鱼贯而入。伙计将门板装上,老掌柜则笑眯眯的帮着侯磊掸去身上的沙子。
“小猴儿,你怎么有空到在我这来。”
“呸呸。”吐掉嘴里倒灌的沙子,侯磊向后一扬头:“有差事。”
老掌柜打量几眼,多年历练的眼力看出卫燕的不一般。他贴在侯磊耳旁小声道:“宫里的。”
侯磊默不作声,老掌柜便懂了。就在这时,卫燕也看了过来,与老掌柜一对视,礼貌的点了点头,掌柜忙陪笑着回应。再招呼时这人时,明显谨慎了许多。
侯磊则纯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过柜台上老掌柜的私人茶壶,对着壶嘴几口牛饮个干净。
“你个败家子,那是我才托四爷弄来的肉桂,让你给糟践了。”老掌柜看到后,痛心疾首的抢过茶壶,抱在怀里。
“茶不就是用来解渴的。”侯磊混不吝的说道,接着又看向店里帮忙的生面孔:“什么时候又招了个伙计,还是个老帮菜。”
那骨瘦如柴,像个遭了鸡瘟的老头直起细柳腰杆,一身宽大的破烂袄子加上那双草鞋,怎么看怎么别扭。他听出了侯磊说的是自己,对其奉承的笑了笑,眼里是独属于小人物的那种市侩。
“别提了。”老掌柜给茶壶续上水:“我这多少年都没人敢吃霸王餐了,谁人不知四爷的名号。结果来了这位,叫花子一样的人,点了一桌子肉菜,还上了两壶玉冰烧。人五人六的,我还当是个人物呢,可惜了我南面运来的好酒。”
“打眼了吧。”侯磊满脸嘲讽,接过递来的茶杯。
“烫死你。”老掌柜笑骂一声,自己也倒了杯茶。转脸看到老头杵在那不动,骂骂咧咧的说道:“活这么多年,一点眼力见没有,把门外的货搬进库房。大有,你也去。”
老头也不恼,屁颠颠的就忙活去了,跟在另一个叫大有的伙计后面。
两人拆下一块较小的门板斜掩在门框,遮住口鼻冲进风沙。
卫燕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犹豫一番后对侯磊说道:“恐将大雨,一起搭把手吧。”
侯磊一愣,然后明白过来,看来对方的货物还挺珍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