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马车载满酒水大瓮,胭脂水粉,摇摇晃晃入城。
虽近日歧县城防颇严,但因为走了倚翠阁的关系,守卫摸着揣到怀里的银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倚翠阁,歧县内最大的风月场所。明面是赵四爷所有,暗里却有张功曹六成干股。
协防严查的命令是上面下的,这歧县却是张家管的。
功曹者,主管群吏进退。县令三五年一换,张家却从前朝便盘踞于此,勾结连横。是朝廷发饷不错,然而饭碗端在张家手里。
“老丈,就此别过。”
入城后,商队管事对一破衣烂裳的老者拱手致别。
“别过,别过。”破袄老头挥着残缺两根手指的右手,踩着草鞋钻进了人群。
“老大,一个臭要饭的残废,何必一路管他吃喝,还对他如此客气。”
中年管事摇头轻笑:“江湖多奇人,谁知道他是不是个人物。就算不是,左右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饭食,照顾一二,也是应尽之意。一个残疾老者,在外已是不易。”
看着若有所思的四弟,他拍着肩膀让其回神:“行了,赶紧送货去吧,倚翠阁的冯六姨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耽搁了,免不了一顿数落。”
四弟想起那个徐娘半老,但行事泼辣的老鸨,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忙招呼商队:“走动起来,小心着酒坛子,别磕了碰了。”
车轮吱扭扭的转动,向着城南倚翠阁赶去。
“这酒搬进库房,水粉胭脂直接分发给姑娘们。”一身水红丝袍的六姨单手叉着细腰,挺着鼓胀的胸脯,一只手捏着个同是水红的丝帕,指指点点的吩咐。
商队管事陪在一旁,身子微躬。
大堂里姑娘们莺莺燕燕的挑选着水粉胭脂,屋外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人一个齐人高的大酒瓮,双臂合抱着送进库房。
六姨斜睨着杏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商队管事的奉承:“只要货没问题,钱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那就好,先谢过六姨了。”管事笑着拱手。
“先不妨谢,酒要尝过,水粉也要用过才好知道。”
“这您放心。”管事显得很是自信:“都是我亲自挑选的,酒是您指明的腮边红,胭脂也是江南那边的尖货。在西北这片地可不好找,着实费了我一番功夫。”
“倒是要说声辛苦了?”六姨睥了管事一眼,语调略有提高。
“不敢不敢。”管事忙低下头。
谈论间,一个汉子搬着大瓮从两人身旁经过,抬脚要跨过倚翠阁的门槛。汉子手臂青筋四起,额头透汗显得十分吃力,这个酒瓮比起前几个显然要沉重许多。
一个站立不稳,眼看着酒瓮就要脱手而出,在地上摔得稀烂。六姨信手一扶,将酒瓮扶正。
“干什么吃的,虚成这个德行,力气都用在女人肚皮上了?敢砸了坛子,仔细你的皮。”
汉子被吓得脸色发白,身上惊出冷汗,手上有了汗渍,坛子就更把不住了,眼瞅着向下出溜。
管事赶紧上前搭了把手:“这坛酒不一般,是这批货里的精品,眼下还差着一个月就成了十年佳酿,可不敢糟践了。”
六姨收回粉红透白的小手:“赶紧来个人帮忙,把这坛酒放到库房靠里的位置。”
喊来两个汉子,三人协力将酒瓮抬过了大堂。
开泥封验酒,水粉胭脂也上了姑娘们的脸。不多时,钱货两清,管事道谢后与商队渐远。六姨也回到阁里,眼下正是傍晚,该准备晚上的营生了,太阳一落,正是好生意的时候。
红袖高招,倚翠添香,灯红酒绿处,虚情假意正热闹。直至丑时过半,方才渐止笙歌。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酒库却闯进了两个不速之客。
“可想死我了。”一个精壮的汉子一把扯过才掩上门的相好,张嘴就啃,手上也往里面探去。
“哎呀。”一身风韵的少妇娇呼一声,捏住汉子的手。“急什么。”
“能不急吗,我都好几天没尝尝你这身香肉了。”
“该。”少妇轻啐一口,将狗爪子褪掉的衣裳又拉了回来,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谁让你不与我私奔的,嫁妆盘缠我都存好了。”
汉子不依不饶的和衣衫较劲:“这不是最近查的严吗?也不知道怎么了,风口紧的不行。我们这会儿跑,容易暴露行踪,不说赵四爷,六姨就能要了我们的小命。”
“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少妇语气幽怨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