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沟壑越来越深,扁而大的嘴巴死死地闭合着,下嘴唇的下面逐渐坑坑洼洼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火,狠狠地吸了几口,吐出的烟雾迅速被风吹散,丝丝缕缕的烟味让刘文斌嗅到了董头儿的沉思与顾虑。
“人呢?”董头儿环视一眼空无一人的宿舍,只有两台白炽灯默默地发着光,他看着两张整洁单人床,看着墙角桌子上摆放的锅碗瓢盆,看着门口两张书桌上的手电筒书籍等物件,忍不住感叹,这俩孩子是块料儿,能吃苦。不管干啥事,首先就是要能吃苦,品尝过生活中各式各样的苦,才更能珍惜眼前的和将来的人、事。
“这运动鞋刷不白了,下次买黑色的。”这是付伟强的声音,瘪瘪的,不像以往,声音是立体的,饱满如秋收的玉米粒。
“没事儿,上点儿色,看不出来。再说了,你这洗得够干净了,瞧,鞋带子,白花花的。”说话间,刘文斌和付伟强已经进了宿舍。
“两个暖男,谁跟你俩,谁享福。最近,朋友,谈得咋样了?”董头儿如长者般的目光洒落在两人身上。
“董头儿就别笑话我们了,哪有朋友啊。”刘文斌呵呵的笑声开始在略显空旷的宿舍里回荡。
付伟强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做事,他将洗好的鞋子放在窗台上,鞋带子挂上衣架,鞋子就乖乖地在那儿等待着明天的暖阳。
“小付呢?有没有中意的?”
“我中意人家,人家不中意我,也没有办法啊!”阴云密布的长条形痘痘脸,再配上这沮丧的语气,会让你感觉付伟强已经“丧”到了极点。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上回约乒乓球、约聚餐,最后都是不欢而散,付伟强想来想去,还是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怪自己颜值低、身高低、工资低?还是智商低、情商低、趣味低?恋情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工作刚刚开始,就已碰壁。这让付伟强遍体鳞伤,身心俱疲,本来就黝黑的脸庞显得又黑又瘦了。
“你这小伙儿,勤劳能干,还愁谈不到朋友?想谈的时候,姑娘们都从这排队,非排到大门口不可!”
董头儿接过刘文斌用一次性杯子泡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继续聊着,“白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后尽量避免和家长起正面冲突,实在解决不了的,可以交到年级上,记得时刻保护好自己。”
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让付伟强的心疙瘩舒展了不少,他终于从深谷的罅缝儿处看见了一束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光,都能重新点燃他的工作热情和生活热情。
每天早上5点50分,绿竹中学的大喇叭就会卖力地“哼唱”起来,明快的节奏,激昂的气势,听着这催人奋进的音乐声,你会不自觉地在漆黑的寝室里摸索着电灯开关,然后迅速返回,穿衣洗漱,一气呵成之后,冲出寝室,奔向尚未被清晨的阳光照亮的操场,此刻,班主任们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功率手电筒,笔直的光束四处晃荡着,晃了谁的眼,照了谁的路,大家都不会在意,因为时间紧如发丝,要以豹子般的速度归队,以军人般的姿势跑步,以最洪亮的声音喊出各自班的口号,譬如:七一七一,力争第一,披荆斩棘,所向无敌;八三八三,扛鼎拔山,扬帆远航,属我最强;九五九五,我最威武,脚踏实地,猛如龙虎。
刘文斌和付伟强作为年轻的班主任,每天早晨都会陪跑,刘文斌戏称这是“开启减肥之路,增进师生之情”,付伟强无奈地笑笑,摆摆手,一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姿态,其他几位年长的班主任则站定一个点,握着手电筒,用目光追随着自己的班级,像在欣赏自己精心训练的军队。
这天清晨,付伟强像往常一样,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在跑道上训练着,整齐的踏步声,嘹亮的口号声,伴随着催人奋进的广播声,一起盘旋在校园的上空。
突然间,有人摔倒了,队形马上乱了,幸好体育委员眼疾手快,把摔倒的同学扶到操场边休息,“咋回事,咋摔了呢?”
“后面有人踩我鞋子,踩了好几次,我想跑快一步,可是前面的队伍是整齐的,我没机会,然后,他又踩,我躲闪不过,最后才摔的。”
“谁呀?这么无聊。”
“程磊,他还骂我是短腿乌龟,跑得慢。”
体育委员安慰了一下摔倒的同学,明白程磊这家伙不好惹,就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经过报告给了班主任。
付伟强一听,当场就把程磊教训了一顿,“学习不行,跑个步也捣乱,回教室,站前面,好好反省反省。”由于周围各种声音比较嘈杂,所以这次付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