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保罗和妹妹密瓦妮娅出门筹措食材。他们跑了十几家，东借西借，总算在太阳落山前跟别人谈妥了。

“连辆板车也不给。”保罗抱怨道。

“妈妈说，板车借给别人去卡洛林市拉货了。”密瓦妮娅说。

“唉，今天不勤快点，明早还得接着干。我想想——明天中午去烤炉取面包，希奥顿答应分我们一些猪肉，凯德蒙说可以找他拿黄油……”保罗越说越烦。他本该全副精力投入魔法文字研究，现在却不得不为稻粱谋。家里又不缺钱，干嘛不直接去市里买现成的？

“对不起。我早点长大就好了。”

“不怪你。”保罗叹了口气。“也罢，难得吃一次肉。忙就忙点吧。露恩女神又没不让我们吃肉，真想不明白，咱家为啥天天喝杂粮粥。”

“明天还要去教堂搬椅子。”密瓦妮娅提醒道。“妈妈说可以用板车。”

“都不知道要请谁，我们也没城里的亲戚。真要有，让我们住过去好了。这种啥都没的小镇……”保罗碎碎念个不停。

“我喜欢这里，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密瓦妮娅走在土路上，望着远方的麦田说道。

“哦。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想去阿凯德莱，去不了阿凯德莱就利弗茨或埃特里亚。”保罗嘟哝道。

“才不是呢。”密瓦妮娅笑着反驳。

家……吗？保罗对这座小镇没啥特殊的情感。

回到家，保罗和密瓦妮娅卸下沉沉的担子，保罗的母亲玛丽逐一清点并记录。

“明天请谁？”保罗随口一问。

“你们不用知道。”玛丽说。

“没意思。”

“好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干活。”

风月xl日，保罗一大早就去教堂搬椅子。搬完椅子回一趟家，再到镇上的烤炉拿面包。昨天送过去一大袋麦子，他们磨好粉做成面包出来却不过十几个。真是奢侈的吃法，保罗想。

保罗再次回到家时，城里的贵客已来得七七八八。密瓦妮娅在帮忙摆椅子，保罗则赶紧把刚拿回来的面包分掉。开商会的布兰德带了瓶果酱来。他揪下一块面包，豪气地抹上一大勺果酱，正要递给保罗。

“没他的份。”保罗的父亲弗朗兹·布莱斯拦下来，转头对保罗说道：“带你妹妹回房间，不许出来。”

“什么？”

“哎，这多不好……”布兰德打圆场。

“乖，听话。”保罗的母亲玛丽一边说，一边将保罗和密瓦妮娅往房间里撵。

“至少让他们尝尝……”

赶在玛丽将保罗和密瓦妮娅关进房间前，布兰德把果酱面包硬塞到密瓦妮娅手上。

房门上锁的声音。

宴会正式开始。

房间外有说有笑，间或传来碰杯声和刀叉声。房门反锁着，烤肉的香气从门缝飘进来。密瓦妮娅捧着果酱面包，和保罗并肩坐在地上。

“哥哥，你先吃。这是布兰德给你的。”密瓦妮娅说。

“我真是服了。凭什么啊！”保罗捶地骂道。“我们忙这么久，却不能上桌？我小半年没闻过肉味了，学校里随便谁都长得比我壮。我们家条件又不差。而且，圣·克莱芒不是说吗，强健的身体是刚毅的灵魂的基础。要是跟了露恩女神一天饿三顿，谁还信她啊？”

“你别这样，被爸爸听到又要挨骂了。他们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谈。”密瓦妮娅把果酱面包放到保罗手里。

保罗从边上掰下一小块，稍稍蘸了点中间的果酱。“咱爸能有啥正事，真有正事还天天喝得醉醺醺的？除了喝酒就是画画，家里总是一股酒精和颜料混一起的味，哪天喝点颜料进肚我也不奇怪。就知道画他的破画，书完全不读，凯德蒙都比他懂得多。”

“哥哥，不要骂凯德蒙神父。爸爸妈妈都说，他是个好人、对我们家有恩。我们要尊重他。”

“味道不错，剩下的给你了。”保罗边吃边说。“凯德蒙对我们有恩？有什么恩？给我们上课也算？根本就是误人子弟！只不过他对我不错，我给他留个面子。你见过不会布道的堂区司铎吗？抛开神学水平不谈，主教大人也不该派个结巴来我们堂区……不过嘛，算他有自知之明，比那些张口就来的异端制造机强。”

“妈妈说，你这种性格迟早要吃亏。”密瓦妮娅接过面包，往没果酱的地方咬上一小口。

“等真吃亏了再说。对了，我听凯德蒙讲，你把整本《教理问答》背下来了。不愧是我妹妹。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