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他的脚边,清辉泄了满地,从宋玄安的书房中出来之后,他嘴角仍旧挂着那抹浅淡的笑。
周遭没有灯笼照明,只有一轮圆月,宋玄景仰头望月,或许是环境昏暗,那张温润的脸竟漫着些许诡气。
中秋之月,如玉盘一般镶嵌在漆黑的夜空,银白的月光,穿透云雾,覆盖人世大地。
王府之中,王顺将视线从天际收回,他赏月赏了许久,眼睛都有些发酸。
王顺现在没有子女,没有妻子,今年中秋手底下的人来送了些东西,便都各自归家团圆,只他一人孤零零过节。
家中就他一人,他连宴席都懒得叫人撺掇,只叫人烧了几碟菜摆了张桌子放在院子里头。
他一边赏月,一边用膳。
虽然只坐着他一个人,但面前却拢共放着三幅碗筷。
他收回了自己赏月的视线,往对面的碗中舀了好几勺羹汤,他边舀汤边道:“阿玉,昨个儿你说想要喝这鱼丸汤,爹爹这就给你做了,这么些年也不肯多来看看爹爹,也就只有嘴馋了才肯来。你这回多吃一些,吃了以后,下次爹还给你做。”
他往那对面的空碗中舀了好几勺鱼汤,直到倾溢了出来也仍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一旁的贴身奴仆见了忙上前劝道:“大人,够了,太多了,满出来了,公子就用不完了。”
奴仆是王顺身边的老人,也在陪他演着这场荒唐的戏。
王顺任由奴仆从他身上拿走了汤匙也没再反抗,他的视线死死地落在对面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上,目光穿过了空气,落在一片虚无之上。
过了许久,他忽然开口去问,“王福,你说阿玉,他现在是不是都还在怪我,若当初不是我非逼他,他也不会......也不会被他们害死了......”
眼看王顺眼中泛出了酸水,王福也听得老泪纵横,那年王玉只有十九岁,他出门为王顺办事,王顺在家中等着他,他在家中等着给他回来的时候行冠礼。
可是后来,公子死了,死在他行冠礼的前一日。
王福悲戚,“大人没错,都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公子。”
听到这话,王顺竟笑,这笑隐隐约约掺着几分水汽。
他道:“王福,你说得不错,是他们害死了阿玉。”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十九岁......我会让他们给我十九岁的儿子陪葬的。”
算起来他至今已差不多有六十一,距离那件事情过去快有二十年,现下,身体垂垂老矣,活着的愿想大约也就只此。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外头进来了个人,王顺抹了抹眼角,泪水被拂去了干干净净,他又成了素日里面那个无甚情绪的首辅大人。
来人是个暗卫,他拱手在一旁禀告道:“大人,小姐传来消息,她说今日姜净春也没回姜家过节,想来,是想同姜家断了干净。”
王顺听到这话没什么表情变化,他又问,“姜家最近没乱?”
“姜净春搬去了陈家住着,暂且也没什么风浪。”
王顺道:“好,那便让她先安生待着,若有事,再寻她。”
侍卫闻此,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恭顺告退。
王福有些担心,问道:“姜净慧回了姜家,真的不会背叛大人吗。”
毕竟那些人是她的亲生父母,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背叛他。
王顺笑了声,肯定道:“不会。”
他不是对姜净慧放心,他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教养她的手段放心。
从三岁开始,她就被其掌控,而从九岁被接来他的身边,他又养了她整整七年。十三年,够了,足够驯化她了。
她会是他对付姜家最好的一把利刃。
*
姜净春和陈穆清在陈家同沈桃用完了家宴就去了外头。
八月十五,长月尽明。
京城本就繁华之都,每回逢年过节的时候就更叫热闹,今日没有宵禁,过了很晚,到处也都是人群嬉闹声。
姜净春和陈穆清在外头逛街,两人嬉笑打闹,一路下来手上都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两人赏花灯,又看杂耍。热闹的气氛确实能带动人的情绪,置身人群,哪里又能想到什么糟心事。
少女们玩得快活,没了压迫束缚走起路来都轻快许多。
陈穆清买了盏老虎灯,姜净春买了一盏兔子灯和一盏小猫灯。
陈穆清看得奇怪,她问她,“买两盏做甚?”
姜净春随便打了马虎眼,她道:“都挺好看的,拿不准喜欢哪个,就都拿回来了。”
陈穆清听了这话便也没放在心上,两人继续逛着,陈穆清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