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
骄阳初升,万物覆苏。
晶莹耀眼的素华雪景中,一队人马疾行而至。
这一夜,邶恒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拼了命赶来的,仿佛失了魂魄,五感尽失。
老远就看见密林中斑驳的血痕和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有人砍了枯枝做篝火才勉强熬过了这一宿的严寒。
邶恒脑袋里一片空白,发了疯似的在幸存的人中翻找,直到寻着处篝火包围的平坦石台,上面静静躺着个瘦如枯槁的老人。
邶恒怕了一夜的画面终於堂而皇之摆在眼前。
他忽然放慢了步子,就听紧跟其后的邶祯已痛哭流涕冲进了围成圈的篝火堆里。
“父亲”两个字在林间盘旋,歇斯底里的哀嚎久久回荡在这片不见人影的山林中。
可饶是如此,邶恒竟失聪一般,只讷讷站在原地,直到有人来拍他肩头。
“大公子…”
海松伤得不轻,胳臂和腿都有刀伤,还是硬撑着来唤他,指了指篝火边抱做一团的瘦削身影。
见到檀氏苍白的脸和雪景无异,邶恒才回过些气奔向她,直到扑跪在她脚边的雪地里。
“母亲…”
这声呼唤五味杂陈,有担心,有不安,还有畏惧和无措。
钗横鬓乱的檀氏像个木讷的人偶,缓缓回过神,看向那张还有温度的脸。
这才令她似乎找回些生的勇气,讷讷开口:“你父亲,去找阿媛了。”
提到邶媛,邶恒心中大惊,当即怒看刚走来的海松。
海松垂头丧气,从未经历过的奇耻大辱,愧疚道:“不是我说的。半路遇到纳达暗卫,他们捉走了姜姑娘。”
“侯爷为了救夫人,挨了一刀。”
“纳达的暗卫怎么可能留下你们几个活口?!”
邶恒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和愤怒。
“侯爷让姜姑娘护着夫人先走,我们正赶上暗卫统领。他们人太多,我们无力招架。”他叹了口气,“我也以为我死了,没想到是他的武器上喂了迷药,再醒过来,侯爷已经…”
“湛熙宁杀了我父亲?!”邶恒咬牙切齿。
“还有个女人。”海松补充,“拦了姜姑娘和夫人去处,若不是为了保住夫人,我必然不会独活!”
这话邶恒相信,以海松的性格若非事出有因,他绝对是身先士卒挡在父亲面前的第一人。
看着檀氏失魂落魄的样子,邶恒愤怒的眼中覆满怜惜。他忙又将自己的鹤氅褪下裹在檀氏背上,怕她冷。
“母亲,我们即刻启程,我亲自送您去南海。”
檀氏看向安阳侯的方向,嘴角干地裂开,溢着血。
“你父亲呢?”
邶恒犹豫着,他怎么不想将父亲带走?
可这条山路本就险峻,活人走都难免失足跌落山谷,更何况如今暴露在卫鸿哲视线下,还要明目张胆地带着个死人。
他心中伤怀不比任何人少,但此时此刻哪是伤怀的时候?
为了保住檀氏,为了他还有命去报仇,他必须以最稳妥的方式离开,将他爱的人安置好。
“我会寻块风水地将父亲掩埋,母亲只要跟我走便是。”
他耐心劝着,生怕一点点心急就触碰她最薄弱的地方。
檀氏缓缓去看邶恒,这个令她引以为傲的爱子是她如今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半晌,她才开口:“我想,你姨母还活着。”
邶恒焦急地目光里掺满惊讶,“母亲因何这样讲?”
“那个男人,他效忠於初凝。”檀氏咳了两声,擡手捂着胸口,“是他故意制造假象,放了海大人他们。”
“甚至於我,也是他救下的。”
这个时候檀氏忽然对他说起这些,邶恒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只不过前路艰险,檀氏的暗示并不是件值得去做的事。
但邶恒还是谨慎挑明:“母亲想亲自去见姨母??”
檀氏脸上没了笑意,只讷讷点头。
“若她和湛熙宁在一起,恐怕这条路会异常艰难。母亲同我一道,只怕会送了性命。”
“我只有恒儿了。”檀氏又咳了两声,眉头紧锁,似是哪里在痛,“或许我还能做些什么。”
邶恒自是不会同意这样的建议,他起身,对海松果断下令:“今晚我将你们送去码头,海大人带着母亲和琪瑞先行!”
“恒儿!”檀氏反驳,“我失了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