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楼临熙带着南方部和新缴获的新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了萧州城附近的八座城。直到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地飘落，楼临熙才惊觉自己已经到萧州快四个月了。淳一带着文书来找她时看见她看着鹅毛大雪出神，整个人如同雪一样冰冷死寂，他甚至不敢出言打扰，怕她下一刻就要化掉。还是她看见淳一，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一些寻常的文书等你批覆，要不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等等也可以。”

“我又没什么事，拿来吧，我早点批覆下面人也好早做完。”楼临熙坐回案前挨个看书简。她处理事情很快，军事政务都信手拈来，这些仿若刻在融入她的身体里，天生就有。

“小楼，你在想什么呢？”淳一帮她摆放处理好的书简忍不住问。

楼临熙下意识地想说“没什么”糊弄过去，但看到淳一格外认真地目光咽下了客气疏离的话道出了自己的所忧所虑。

“萧州都下那么大的雪。”这句话像铜锤敲开了淳一这些天因为忙碌而混沌的脑子。萧州在朝歌的南面，从前很少下雪的，连城中的老人都说这场雪来得无故妖异。之前都道说北方外族勾连妖物作祟所以天气有变，现在闻太师班师回朝难道不应该异像消失吗？

“闻太师班师回朝，应该快到朝歌城了，会不会是王上诏令太急，妖物没有诛杀殆尽。”淳一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可是涉及这种敏感的事情却依旧谨慎，以至于连当初度过的情报都下意识地扭曲。

他们拿到的情报说闻太师上书自言北方已经平乱，天下已安，请帝辛应允回朝。而且那可是闻太师，怎么可能会出现漏网之鱼的事情。

“要么是闻太师将那些妖物招安了，使得异像没有消失；要么……”楼临熙顿了顿方道：“要么，天要亡商，天要亡我们。”

他们之前天真地以为杀了帝辛另立殷郊为王就可以改变一切，但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帝辛甚至都没有死。他们离开了朝歌，离开了帝辛的注视的目光后，他们看到了这个国家众生的苦难，治于人者要承受各种傜役杂税为贵族服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婴儿朝生夕死，就不闻孩提哭嚎。

他们痛苦又清醒地认识到：不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出现了问题，而是这个国家出了问题。

天降天谴，生灵涂炭。

楼临熙不由更悲观地想也许天弃的不止大商，天连人都要弃了。不然哪里来了那么多的仙人丶妖怪，搅弄人间一片浑浊。

无论是仙人还是妖魔鬼怪，他们都有着移山倒海丶起死回生之能，那人呢？这些苦苦求生，在神仙大能魑魅魍魉面前犹如蝼蚁的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们随手一挥，就有无数的凡人殒命尸骨无存，又随意一点就可以白骨再肉回春起死。

凡人的生死在他们的股掌之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淳一听到楼临熙的猜想毛骨悚然，又心生生不由己的悲凉。

“我们能怎么办呢？”楼临熙幽幽反问道，紧接嗤笑一声：“要么等着刀架在脖子上，要么就和这天挣一挣命。”她一扫之前的静默冰冷，冰封的心脏被不肯罢休的欲望激发，激烈地跳动着助力欲望之火燃烧。

“岁末就要来了，我想让兄弟们回一趟家。”在天命大势面前谁又能幸免于难，起码死的时候心中无憾。

“让他们去吧。”楼临熙想也许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要是他们一去不回？”淳一觉得刚刚这个提议有点冒险。

“那就一去不回，这样总归有兄弟能得所愿。”她清晰明了地知道人心不可测，记忆总是会把痛苦的丶血淋淋的教训给抹平，让人重燃活下去的希望，也让人执着可望不可求的事情，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被伤害。

在付出的代价不够大时，天平永远向另一方倾斜。

恰恰因为她太清楚人性，使她知道这一次归家的兄弟多数都不能得偿所愿。

他们不知道吗？他们知道自己与他们没有共同的记忆，相处的模式，思考的方式，生存的环境都是不同的。可是，明明知道会受伤，却依旧想要靠近。

这就是人性的覆杂但又好猜度。

“你不回去吗？”让他们归家探亲的消息放出去，南方部的质子们都沈浸在与家人团圆的高兴中去，他们都来找淳一报备。看着他们顶着风雪踏上归途，楼临熙问还在官署忙碌的淳一。

“我？我就不回了，他们一家人应该生活的不错。”因为大量的质子离开，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