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事不关己丶束手旁观的唐斯容,再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
铜炉中燃烧的安魂香烧得如火如荼,宋兰时起身净手,并顺手往炉里添了一纸火符,火光顿时“噌”地窜了起来。
他转眸睥睨,数人有如一滩烂泥般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张口闭口间堪比水中盘桓的金鱼,却说不出只字片语丶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很浅很浅地笑了一笑,将指尖飞灰尽数扬去,又伸手掸开额前发丝,露出眉目。
火光映照之下,显得他益发眉眼弯弯丶唇红齿白。
一直侍立在侧,稳如泰山的唐斯容总算挪步移动。
唐斯容蹲身,轻轻巧巧地揭开笼门,取手绢将天蚕盛在绢中,又拿短刃丶银针等在其中一人左胸开一道口,任那天蚕从手绢爬到血淋淋的心脉之上,慢条斯理丶有条不紊地吞吐起来,才拿长针丶丝线等银质事件缝合伤口,再敷上止血草泥。
他还蹲在地上,全神贯注丶不辞劳苦地穿针引线,身后骤然响起刨碎瓜果的“噗哗”一声重响。
唐斯容忙不叠回眸,只见宋兰时取手绢覆盖庞某面门,一剑插穿过去,拔出,又插入一剑,血溅当场。
一看大事不好,唐斯容手忙脚乱地扔开手中物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险些被遍地血泊滑了一跤。
他推开宋兰时,掀开被捅得千疮百孔的手绢,只见庞某满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鼻非鼻嘴非嘴,哪还有半点原样,早已气绝身死,魂归离恨天了。
唐斯容扼腕叹息,怨道:“废了,不堪大用。你这么激动做甚?左右都是要死的,如此杀法,转瞬即逝而已,也不嫌太痛快了。再说了,你好歹是个净化过还结了丹的道士,动手这般不干净,不讲礼法,倒学了那市井屠夫似的…”
只见宋兰时仗剑而立,鲜血溅了满头丶满脸,一袭碧水天青上血迹斑驳,怵目惊心,苍冷剑刃上犹有馀温。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全无平素温文尔雅之态,仿佛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血洗人间,仅仅对视一瞬,便叫唐斯容浑身一滞,犹如置身九寒天。
宋兰时面无表情地拖着剑过去,沿路画下一条蜿蜒的血串,低声道:“对不起。是太痛快了,下回改过。”
那一年,宋兰时刚满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