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站得很高,使敛首垂目的姜落微仅能以馀光扫见那一抹炽日红影,烈烈如朝日,与感受隐约盯在身上的视线。
他刚刚略擡起视线,耳中便听闻岳丹磷声沉如晚钟:“在下岳涯,表字丹磷,在此与诸位见礼了。”
这番与常客洲毫无二致的措辞,好似在姜落微心底一锤定音,与三年前那个蜷缩于书架之中的少年身影两相重叠,密不可分地贴合在一起。
长相是大同小异,气质却已经脱胎换骨,不怪他原先半信半疑,不敢肯认。
岳丹磷三年前的五官轮廓仍在,丹凤眼丶高鼻丶十足肉感的丰唇,令人生出伸手一捏大约能从他脸颊中掐出水的错觉,但如今眉眼凌厉不少,身量抽高,直与姜落微比肩;肩宽腿长,想当然尔是再不能够塞进书架里去了。
至于那谨小慎微的气质,似乎便随此中噌长拔高的体量消褪得一干二净,蜕变得颇有几分气势凌人,锋芒毕露。
正自沉思间,岳丹磷站在台上,四平八稳的宣告朗朗而下:“诚见诸位方才所收到的银月弓与流星矢,最末一轮比试弓箭。一箭刚出,即出二箭,再出三箭,连续七箭例无须发,便是七星连箭。且看在下演示,诸位如法炮制即可。”
堂下召来一群豢养多日的妖鴸,漫天弥地,乌泱泱的一片,鼓翅如雷,声势浩大。
诸位少修纷纷擡首去看,岳丹磷兀立司令台中,沉眉凝目,张弓搭箭,只消一瞬之间,七声哀鸣,箭箭中的。
姜落微偏首观望,正欲自告奋勇,一名少年初生牛犊不畏虎,抢步上前,弦上搭箭,却只是空有气势,五中两空,迅速败下阵来。
陆续有人接踵上前,总共有三名少年风姿倜傥,七出七中;轮到姜落微时,他便大步流星走到廊前,左右张望,确认过当下风势,弓弦信信一响,乌啼漫天之中响起七声哀鸣,箭无虚发。
最末一位是赵庚永,连原先心不在焉的常客洲都移眼过来,敛了不羁行止,屏息观望。
赵庚永张弓搭箭,形神框架尽数周正,只是气力皆虚,腕间困乏,臂膀隐隐地发着抖。
姜落微疑惑之馀,将他周身一通打量,是个清瘦潇逸丶飘飘欲仙的,论及舞剑自有其灵动敏捷的好处,可若是体力活,却唯恐上不得台面;但凡发力不足,这箭势头便必然要偏。
只听铮铮几声弦动,七声回响,七只妖鴸排成一列,噗通哀哉,依序落在岳丹磷足下。
出乎意料之外。
不只姜落微愣在当场,坐在玄武石上的常客洲亦眯了眯眼睛,蓦然擡头向日。
阳光毒辣,常客洲再垂首时,眼中已然尽是血丝。
岳丹磷立于司令台上,忽而不知所谓地微微一笑,提剑指西,向赵庚永道:“赵公子好风采。”
赵庚永不明所以,略笑一笑,拱手谢过。
姜落微神色微动,依循岳丹磷指向的剑芒望向西侧,却是常客洲方才分神盯的那一轮炎炎炙日,熠熠金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他实在消受不起,略低了头,百思不得其解。
一轮选试过后,堂下少修只馀寂寂寥寥的不足十人。
岳丹磷又将所有人扫过一遍,一一记下面孔,不动声色,擡眸对空,旭日晴光洒在他骨相分明的侧脸,将那威风凛凛的身姿投映在地,拉出一段别样风采。
姜落微略一恍神,岳丹磷便已经再次张弓搭箭,七星连动,破空惊啸。
到了最末一支,发力尤甚,急势向前,劈开倒数第二支箭,紧接着便听见八声凄厉哀鸣,掷地有声。
四周一阵突兀的安静,耳中只闻丝丝倒吸凉气的声音。
半晌,不知道人群中是谁突兀地喝了一声“好箭!”,喝采声便此起彼落地大响起来。
岳丹磷卸弓施礼,侧身临风,向诸位少修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位少修姿态端正丶全神贯注,提起银月弓将弓弦拉到最满,七星连箭故技重施,却不知道怎么能空中劈箭,还是七只妖鴸扑在脚下。
姜落微缓步上前,并不急于张弓搭箭,先是竖耳倾听身边幽幽山风,掠过林木时卷缠成波澜壮阔的怒吼,穹中飞鸟猖獗,连成风声一片。
他专心致志地仰颈细辨妖鴸排列的队势,鬓边一缕垂落的发随风撩动,轻轻滑过手心的一瞬间,姜落微倏然擡弓,弦响如震,最末一箭在指间迸出了琴鸣般气势雄浑又蕴力无穷的一声,劈箭与哀鸣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岳丹磷尚且不及擡头,八只妖鴸已奄奄一息地扑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