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舐犊

舐犊

但对此,宋兰时也未予置评,逆来顺受地来者不拒。

毕竟,他虽将全副心思放在确信父母安危这一案上,却向来寡亲少友,孤立无援丶举目无亲之下,格外寸步难行。

如此穷途末路的患难之境,若有任何一截枯木可供攀附,对他而言都是大旱当中,幸逢甘霖。

宋兰时原先家底不薄,唐斯容所做不多,除遍寻人脉以外,便是替他手刃那些半道杀出跃马横刀的剽杀之客。

倒不是宋兰时技不如人,只是他举手投足间斯文不坠,即便身处危机四伏之中,仍然讲究刑罪相报,能切人一指丶便绝不斩人一臂,非不得已绝不夺人性命,剖判权舆,处处手下留情,风度仁恩和义。

唐斯容看在眼中,实在无法苟同。毕竟今非昔比,往常作君子之风倒是无碍,如今以宋兰时的处境,这种作风只能留下后患无穷,所以未经同意,便跟在他身后一路扫荡,斩草除根,丝毫不留馀地。

以上种种,宋兰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不闻不问,依然故我,以默认成就了放任,后来唐斯容偶尔也会怀疑,彼时的宋兰时是否本就蓄意独善其身,恰好利用了自己的多管闲事,以彼之手借刀杀人。

但这都是后话了。

在唐斯容眼中的宋兰时,多数时候只是默不作声地埋着头,澹漠,冷清,一意孤行。宋兰时本来就话少,自从家逢变故以后,便更加惜字如金,即使开了口,也是言简意赅,从不与人闲话聊天;除却必须逢迎客套的时候,他也实在不怎么会笑。

他确实为人亲和,初识时总给人平易近人的印象,但好似要再往他内心走近一步,便会撞上一层戳不破摸不清的障壁。

以温锦年的童言童语而言,便是“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我在外面敲敲,敲敲,敲了好久他也只愿意露出半个头来”。

唐斯容也说不清,究竟是宋兰时遭逢变故以后性情大变,或者是有些人骨子里本就离群疏远,天性索寞。

两年期间,宋兰时不遗馀力地四处访查,报过遥川地方官,登过武陵三千石阶,问过大街小巷丶远戚近邻,连有朝一日水底浮尸的心理准备都做足了。

然而大海捞针,杳无音信,再无人见过宋兰时仁柔兼善的双亲。

一日,是夜。

宋兰时一袭皎月不染的绘雪菱纹白袍,独自伫立宋氏宅邸的院落中心,迟迟没有跨步进家门去。

唐斯容衔尾相随,但见檐下露滴为珠,楹上高悬星斗,素云飞流漫卷,还燕衔泥喧拂,明明尚且称得上一句热闹,看在眼中,却只觉冷冷清清。

他不说话,唐斯容也不好开口,只得默不作声地隐步跟随,仰首看河汉倾颓,斗杓斜落,不知不觉之间,好似便如此默默站去了一轮地久天长。

宋兰时伫立院中,月明星稀,唯一片寂寂清辉倾泻在他轮廓锋利的侧脸,眼睫之下,荫翳恍惚,掩盖住那厢本就淡如流水的眼神。

唐斯容不疾不徐地跟上几步,恰好宋兰时眼睑微阖,好似有什么快要满溢而出,但终究什么也不曾落下,只见一缕落寞清风,撩起他两鬓静静垂落的发。

宋兰时仰首向天,一弯弦月倒映在眼底,水波微晃,一眨眼,忽而出声道:“我父亲… 四十五岁时成亲,四十六岁那年,我母亲有了我。”

这个开头似乎将源远出一个冗长得令人昏昏欲睡的故事,但宋兰时只是这般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便陷入死水一般的沉沉静默。

直到唐斯容歪了歪头,轻巧地将任平生背在身后,俯身问了句“然后呢”,宋兰时方才恍然回神。

“ …同样年岁,别家父母在含饴弄孙时,我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稚齿儿童。许是晚年得子,父母视我逾重,操蹈丶云为丶诗书丶琴剑,无不亲力亲为,灯传钵授,未尝有怠。但他们终究是老了。后我年届十二,即便离乡客寄,我从来也不敢走得太远,总希冀偶然一曲惊别绪,二老仍在故乡中。”

“桑梓之地,父母常在。我没有家了。”

他说得很平静,半夜江声丶春雨鸣廊都比他的那无波无澜的语调要惊心动魄,但仿若闷雷敲打,他还是低了头。

唐斯容喉中微哽,本欲安慰他滚滚长江东逝水,人影不随流水去,最终张一张口,只是黯声道:“天涯海角,你可以继续找的。”

恍若未闻,宋兰时一步一步向前走,拾两阶而上,最终在阶前撩袍跪下,淡云清辉染其衣襟,袍裾如奔流之水滚滚而落。“鸦有反哺之义,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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