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抚去,施施然向前一步,直视唐斯容的眼睛。
不远处的童世真却仿佛有感于他的指桑骂槐,同时踉跄倒退。
“我想啊,世间从未有过任何一个谎,能够终此一生,毫无破绽。从未有人心有馀力,将一个谎瞒到对方垂垂濒死之日。”阮延瀚嘲讽地盯着唐斯容的眼睛,“所以我便猜着,你呢,你又会挣扎到何年何月?”
“结果,你还当真沉不住气。”阮延瀚笑得痛快淋漓,眼神凌厉,又似抛到空中的猛浪坠入海平面,回归一片风平浪静。
他含笑地,摇头叹息:“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且恕我全无陪先生游戏取乐的兴致。这几日的逢场作戏,已经让我作呕欲死。”唐斯容淡然束手,半边脸上仍旧血迹斑斑:“你身上若有任何令人兴致勃勃丶经年不减的特质,或许我会更有耐心。”
“如此,唐公子还在等什么?”阮延瀚背手俯身,挑眼笑道:“画地为牢之术已破,你该动手了。怎么,此处济济一堂人才,原来竟除了那扮猪吃老虎的岳涯以外,无人能引动天雷地火来除我性命?”
唐斯容面不改色,喉间滚动,垂眸道:“是在等他不假。你若觉得了无生趣,世上有的是令人生不如死的油炼水煎与千刀万剐之法,先生可有意愿亲身尝试?”
“那唐公子最好尽快。”阮延瀚盯着唐斯容的脸,目光灼灼如炬。
在唐斯容伸手抓住自己的衣摆以前,阮延瀚倒退一步,唇心盈盈笑意淡云流水,清俊依旧。
众目睽睽之下,落在阮延瀚身上的雪花纷纷开始迅速溶解。
连带着他的五官丶发丝丶肌肤丶血肉,乃至于骨架,都开始迅速溶化,化成一滩看不出原形的清澈水渍,全无一丝杂质,干净剔透犹如一面琉璃。
这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无人知晓阮延瀚突然溶解的个中缘由,个个面面相觑,顷刻乱作一锅粥。
众人各自出于不同的原因,纷纷自四面八方伸手来抓,然而触手可及的,也不过袅袅水烟罢了。
即便偶尔,有人得幸抓住一点温度,也不过瞬目之际,便化作满手冰凉。
尤其手足无措的,是阮缃涟。
她几乎是惊慌失色地猛扑了上去,丽容惨澹,梨花带雨。
童世真踌躇半晌,向前一步,似乎意图安慰,却被阮缃涟一臂挥开,满脸泪痕化作显而易见的冰冷恨意,
她怒气冲霄,自乾坤袖中掏出竹笔,笔走龙蛇,仿佛早已熟能生巧,迅速描绘老松根下的画地为牢咒纹。
姜落微面色大变,还待要拦,宋兰时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略微摆首,一语不发。
他拉着姜落微,回身,信步穿过重又笼罩的崭新结界,所向无敌,全无阻碍。
若说作茧自缚,这座巍峨牢笼之下,依旧只困住了寥寥可数的几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