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听见有人小心翼翼地扣了扣门,原是邻家乞火,你赤足单衫地找来,抖得似一阵紧似一阵的北风中,树梢那朵颤颤巍巍的梅花,说家里的炭已尽拿去给双亲暖被了,故来乞怜一支孤烛,作挑灯夜读之用。然而我亦身无长物,所幸两家一墙之隔,晓窗可分与萤火寒灯,我们便这般隔着一面墙壁并肩坐了一夜。”
“我第一眼便喜欢你,心悦于你,你向来心知肚明,但也从未说开,只故作不知地任由我穷尽一切好意,教你读书写字,替你捉刀代笔,砸锅卖铁地送你上京考试,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即便不择手段也会俯首遵命。我以为我们是心照不宣…直到我坦言以后,你才左一句右一句地嫌我不够好,什么心不诚,意不定,力不济,志不坚…我信以为真,一一改过,始终不能换得你哪怕一瞬的回心转意,擦肩而过般毫不经意的触碰都令你火焰燎身一般避之唯恐不及。结果你二十岁那年,与懵懂天真的阮缃涟相见,即便她再一无是处,再胸无大志,再不学无术,你不也轻而易举地便一见钟情?”
“原也罢了。怨我一厢情愿,赴汤蹈火,甘之如饴…可你背后是怎么说我的?‘恶其断袖之癖,然感心念屡动,自极恐之,不堪其扰。幸得阮女,形肖而神似,其至心至情至性亦类之同,且排萦思,略慰割席之憾’,世真,你是真不做人啊,世真… ”
阮延瀚雅步从容,摆首,轻声叹了口气,云烟一般逸散:“是,是我从中作梗,否则阮缃涟…我妹妹,从未这般厌恶一个人,但她青春正茂,大好年华,我作为她唯一的兄长,岂能眼睁睁地见她受区区几句花言巧语欺蒙拐骗,献祭一生?只是未曾料到,你们竟连孩子都有了,世真,你当真是害人不浅…”
他说着,唇角蔓生的笑意冰冷,眼角却泛起泪光,最终喃喃自语,亦不过漫无目的地反复咏叹“害人不浅”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