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双绕鱼尾曲裾,典雅庄重,岁月静好,面前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七弦琴,自己便坐在母亲一侧。
母亲唇角衔笑,十指落弦,甲肉相兼,击弦后指腹自然而然地依偎于下一根弦上,双手翩翩灵动,雅音流淌,犹如天外飞声。
今时今日,他早已不是那身量矮小丶五官犹未完全长开的稚齿孩童,此刻被困囿于这副小巧儿躯,仰视母亲时仍需努力擡起下颌,圆睁一双星辰明亮的眼睛。
母亲见他满目含水,仿佛伸手可掬,笑着拿了他稚嫩双手摆弄指法,虎口微张,中指稳抹,倒竖大指使垂直于琴弦,指腹轻抚,甲肉兼半,向外出弦直托,蜻蜓点水般地一击后指腹依偎于前一根弦上,敲出一个别别扭扭的柔和浊音。
双目微眨,他又见到了琴院先生林思怀。
那一年他十四岁,林先生正袖手指导他焚香之法,宋兰时眼帘低垂,手执火箸轻拨狻猊烟炉中闲闲铺陈的香灰,点燃一枚沉香香饼并置于金炉中,缓慢涂抹香灰直至小丘坟起,再以香签开其深穴,是为火孔。又以莹润如玉的纤长十指试探温度,确认火候合宜,方才置上云母隔片,拈起香匙自香盒中盛起少许沉香香末,覆于云母隔片之上。
火苗薰蒸,香气大出,沉香成炭而不燃,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丶从容温雅,挑不出一丝差错。
林先生微微颔首,轻拍他的手背,将他骨节分明的五指握在手心,似乎意欲夸赞。
却不料,此举竟被宋兰时下意识地避开,手背上青筋与骨节凸显,眸中的阴郁与排斥迅即涌现。
随即,这阵他自己说说不出从何而起的回避,便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悄然地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