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掌心,便犹如一株随风摇曳的干枯黄草。
他猛地拂袖,挥开姜落微的手,身前空门大开,拾剑指人,低声颤颤,近乎歇斯底里:“ …我知道一切皆是骗局,从始至终,皆是骗局,可你为何不能让这个海市蜃楼持续得长久一些,为… ”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因着方才的猛力推搡,姜落微甚至来不及站稳脚跟,只能眼睁睁目睹十四道弯月飞刃破空呼啸,惊音突至。
银弧夺目,电光石火,蓦然穿空破风,接二连三,紧锣密鼓,犹如流星赶月,一柄接着一柄,全数没入鸿仪仙尊胸中!
血花飞溅,似荼靡花绽放的瞬间,刀锋穿透布帛,深深埋入鸿仪仙尊体内,彻骨寒意迅速弥漫。
鸿仪仙尊身形一顿,喉间紧缩发涩,仍然保持微张的口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一叠又一叠的血腥热流,似乎时间亦随之凝滞,痛楚有如雷霆破晓,扩散全身。
他踉跄地倒退一步,两眼瞳孔圆睁,迅速放大,直到无以复加,惊骇欲绝,仿佛周身上下的血脉均在此刻猝然断裂。
姜落微回眸,便见温锦年袖底生风,袍裾狂乱地翻飞着,如置身于风暴中心。
然而,当他蜷指收手,重新安然地垂落身侧,便逐渐风息浪止,漫天张牙舞爪的袍带即静悄悄地委迤于地。
温锦年向前一步,鸿仪仙尊便倒退一步。
鸿仪仙尊似乎极欲发声,却全然地说不出话,仅觉嗓眼腥甜犯呕,源源不断的暖流将气管塞得密不透风,渰溺无馀。
他又觉咽喉发痒,有意咳嗽,却只有满心满肺的鲜血滚滚涌动,无一丝一缕的气息可供他咳唾出声。
终于,鸿仪仙尊不支倒地,扑通一声摔在地面,有如洗不净搅不开的一滩烂泥。
他勉力掀开重若千钧的眼帘,见温锦年慢慢在面前屈膝蹲身,困于上眼睑与下眼睑间,这一处既细长又狭窄的方寸之地。
温锦年指尖微动,便收回了十四弯秋水月明,
朔风催雪之下,白森森的利刃一尘不染,滴血未沾。
宋兰时似乎早已察觉,面上波澜未兴,并无半分事出突然的惊异之色。
他缓慢偏首望向窗外,衣带飘扬逐流水,视线漫无目的地着落在窈窕尘寰,并侧耳倾听屐响层云外,溪鸣竹里风,仿佛此情此景不过是他早就预知结局的老生常谈,百无聊赖,全无新意,令人意兴阑珊。
但若凝神细看,似乎又可见他眼角含光,摇摇欲坠,千言万语在眸底匍匐如死,沉寂无声。
宋兰时略一垂首,但见袍袖边缘的青瓷绣纹中落下一点深色湿渍,绽开,像一朵很小很小的花,长在绣纹连理勾结而成的枝桠上,一阵轻风便可将之吹入春雨,零落为泥。
他清晰地听见了那朵花开的声音,听见小花迎风簌簌,目睹花开直到花败,惊心动魄。
姜落微两眼中水光颤动,怔愣出神,直视温锦年蹲在地面丶又略显蜷缩的背影。
恍然之间,他仿佛幻视了一个独自坐在河岸丶孤身眺望遥川江水的小小男孩。
箬笠蓑衣,一声长笛,吹得不知是何处的乡曲,满目秋岸飞波与黄苇萧条,无家可归。
寒江暮泊小舟轻,异乡客随折苇来。
任凭眼前百态来来去去,小孩一概视若无睹,从清晨一直坐到黑夜,他看见芦苇丛中飞出几点流萤。
萤灯自不比天穹中繁星点点灿烂,但小孩儿扑得乐不可支,又似乎手忙脚乱,唯恐这一扑扑之不及,便将抓不住那一闪即逝的萤火微茫。
仿佛被人徒手剐出肺腑,姜落微心底猛地剧烈一颤。
姜落微看不见温锦年的表情,但能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竭尽全力,才能保持心平气和。“鸿仪。”
温锦年笑了笑,唇角搐动,似乎正强自镇定着,不欲在鸿仪仙尊面前显露半分窘态。
“我自幼多疑,但我相信身不由己。”
“可能是因为… ”温锦年不曾气结,只是屡屡停顿,仿佛每一字丶每一顿,都经过深思熟虑,再庄重不过地庄重:“我身边所有人,各有各的无可奈何。”
“又或许因为,我出生时便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重量,没有家乡,没有根。”
“没有人会优先选择我,我娘也不会。她毫不犹豫地抛下我,毅然决然,仿佛从未考虑过,我当时不过一两岁,没有母亲替我瞻前顾后,一个‘娘’都不会喊的娃娃怎么能活。”
“我也曾经恨过,若我生如幽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