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兰伊尔

要变天了。

萧赫异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天塔, 觉得那塔插入天空的力度太过锋锐，把天幕割开了一道猩红的口子，漏下来看不见的血和肉, 淋在肮脏的大地上。

那像是自己的，又像是别人的。

萧赫异看不分明。

另一边。

白棘没有沉溺于与符岚的亲热，但是同样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他正陷入吞吃神殿的后遗症里。

持续的发热和昏迷。

他在觉醒，完全的，成为他自己。

符岚守着他, 像一座守望灯塔的迷失旅者。

符岚体内的碎片在人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吸走了大半，他不可避免地陷入虚弱, 脸色苍白, 却坚持不肯松开紧握着的双手。

这一天，已经等待太久了。

*

离圆桌会议召开还有两天。

关颂把怀疑对象锁定在了教皇身上。

他的代码在自由世界里畅通无阻，天眼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他本以为会在教堂见到白棘，再不济也能与教皇碰面。

却没想到, 在教皇紧闭的大门后, 只有一串诡异的乱码。

教堂，根本不在自由世界里。

关颂的核心处理器都短暂地卡顿了一下，当机立断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东陵玉。

但这可是符岚的地盘, 在人试图闯入的第一秒, 他就已经逃不掉了。

空间的转换是符岚手里的玩具，关颂像蛛网上毫无抵抗之力的小虫子，动弹不得。

加密信息被一同拦截，关颂彻底被囚禁在空间的孤岛里。

至于一直不露面的符岚，当然是因为白棘醒了。

符岚记得, 比起刺目的阳光，神明更偏好微雨过后的晴空。

天空碧蓝, 浅淡的云是画上去的点缀，微风掺着潮湿的凉意，舒适而惬意。

那时候还在神殿里，白棘就总爱在这样的天气出去游荡。

神殿里没有真正低等的生命，不然在接触神明的三尺之内，就会化作齑粉。

他总是很孤单的，却像雪山深处的明日，甘愿收敛光芒自囚于神殿，也不愿意外降生的脆弱生命因为他过盛的光芒而消融。

符岚仰望他，却也因为自私的爱而恨他。

尤其是……

床上，白棘的睫毛微颤，他慢慢睁开眼睛，盯着熟悉的床帘有些出神。

他记得昏睡之前，有人隔着这薄纱吻他。

那个人是，符岚？

正想着，他半坐起身，就看见符岚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看上去有几分紧张。

眼眶很红，让白棘想到多年前养在神殿的一只小宠，是符岚替他寻来的，不知道什么品种，有一身雪白的卷毛和鲜红欲滴的一对眼睛，总是闷闷不乐地埋在白棘怀里，撒娇邀宠。

明明在外人看来，教皇此刻的神色称得上一句阴沉恐怖，面无表情的冷脸上还有一对雪白如霜的眼睛。但白棘就是看出他委屈丶不安……以及试图撒娇。

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变。

符岚紧张地望着他，白棘冲他招了招手，与以往无甚分别的语气唤他：“郁哥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郁哥。

符岚感觉自己要碎了。

他没有想起来自己吗？

白棘浅笑了一下，眼眸里像酿着一壶月光，用千年前的语言唤他：“兰伊尔，到我跟前来。”

兰伊尔，对照帝国的标准语翻译过来大概是，神明最信赖的朝圣者，或者是，神明的骑士长。

是一个与白棘密切相关的词。

也只有一个人能这么称呼他。

符岚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弦松开了，反而呆在原地显得有些傻气。

符岚脸上惯常喜欢高深莫测，带出几分不知真假的皮笑肉不笑，那是因为后期频繁与各族拉扯的缘故。

他不是生来就懂得如何周旋，只是那时候，他的神明生死不知，而他还要捍卫神殿最后的归属。

这一面的符岚对千年前的白棘是陌生的，但对千年后的白棘确是再熟悉不过。

白棘皱了眉，再次沉声道：“兰伊尔，这么怕我吗？”

符岚丶符岚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走到人跟前的，他想解释，他自己胆大包天丶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