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军卒送来的吗?”
小引子答:“不知是不是军卒,穿着小厮衣色,说是姓章,还有信物给桂中官看,桂中官认得是章公子的东西,阚将军让他的属下闻了两鼻子,就说没事。”
这必然就是悦之送来的了。
但她觉得这信封上“七娘”的称谓颇感拗耳。他往常多称她“公主”“殿下”“月姐姐”等。
“七娘”——总觉不太庄重。
望月眉尖轻蹙,看看窗外,只听见寒鸟欢鸣,林风轻啸,灿亮的冬日阳光静静洒在地上,并无什么人声。
她就在厅堂的榻上坐下,拆开信封,展开内中的两张信纸。
她的脸庞随着视线微动,很快读完第一折纸,翻下一面,第二折纸也迅速阅完。通共没有多少字,就是一首长诗。
这信并未絮絮诉说别后之事,只用一首古体诗行,简单快捷,略叙边城寒苦艰辛,及念亲思友之意。
情致蕴藉,造语清淡,像是悦之能写的诗,但看来没甚么特别。
望月想及与悦之临别之前,就在她十九岁的生辰宴上。
那一夜,明月团团,花光烁烁。
他们在僻静处说话,因为各自前途难卜,都有一腔欲诉难诉的话,可是谁也无法言说。
他这一去,奔赴边疆,沙场搏命,且不知多少回命悬一线。恐怕也顾不得联络旧日朋友。
而望月也知,军事要冲,机密甚多,干系非浅,也未曾贸然给他去信。只应着时节,和着两位兄长的用物一起,给他寄过一回外穿的大衣裳。
后来亲事已定,恐怕有人胡乱编排他们二人,连衣裳也不再寄过去。
他们相互不通音讯,算来也有两年。
今日这一封信,还是两年间的头一回。
想着,她举着信,将这古诗又看了两遍,仔细咂摸过后,果然发现其中的文字游戏——这是一篇稍微复杂些的藏头藏尾诗。
原来,这古诗分了十六句,每两句从含义上作一间断,一共有八个间断,每个间断内便有两句诗,姑且称作一联。
每联的前一句诗中,摘句首一字,句末两字,后一句诗中,摘句首一字,句末一字,共有五个字,就可再合为一句五言诗句。
悦之的整副诗篇摘合下来,便又重新凑作一篇五言律诗。因着中间两联算不得严整的对仗,说它是律诗,也有些勉强。
明白了诗中规则,她便从中间的厅堂,走到自己的书房去,左右侍候的人也凑过去,替她掀帘摆凳,铺纸研磨。
她选了一支轻巧的紫毫笔,轻巧地将这首五言律诗默写下来。
才一写完,不由气得发笑。
这还是头一回,她身边亲近的友辈,对她与李绸的这桩婚事,极尽挖苦嘲笑之能事。
他这摘合下来的诗中,竟还藏着讥讽于人的句子。
章悦之,你欺人太甚!
见她这样又气又笑,左右之人,不由暗暗偷窥她笺纸上写下的内容。
不待左右之人偷窥个什么结果来,忽听得院中有疾速奔跑之声,立即就伴着阿琳这小儿又甜又脆的呼喊:“姑母,姑母——”
望月便命人去取专门用来焚纸的大水盂来。
待大水盂和火折子取来,阿琳这小儿已“蹬蹬”奔入书房来。
他且奔且说道:“姑母,今日的射课,阿琳得了优绩!”
说着,已经将小身板扑在他姑母身上。
他姑母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阿琳用了功了。”只这一句,他姑母一边用火折子点燃一封信,一面对左右说道:“带琳公子先去洗换了。”
阿琳虽不是章悦之启蒙的,但章悦之给他做过一阵子课业师父,他认得那信封上的字。
姑母竟然在烧章表叔的信,章表叔莫非在信中也说了什么秘密之事,必要给他烧去?
阿琳又见书台上还有一张笺纸,纸上写了一首五言律诗。而诗句后面,还缀了几个字——悦之岂有此理。
莫非章表叔惹了姑母生气?阿琳想着。
可是,章表叔和姑母,从前是最友好不过的了。
阿琳未及看明白什么,就被人带下去洗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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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膳,还同往日一般,是望月、李绸、阿琳,三人一道围桌而食。
当然,他们的围桌而食不同于后世,是由服侍的人用公筷夹菜盛汤,摆放在他们